細雨冷笑道:“當然是夫人派我們來的,你還敢把夫人怎麼樣?”
藍秀不動聲的道:“我不敢把夫人怎樣,但卻敢把你怎樣!”
突見細雨冷不防衣袖一甩,麵前隨即一片紅霧朦朦,一陣異味掠過,藍秀身子晃了幾晃,跟著倒了下去。
隻聽小風道:“夫人怎會養出這麼個女兒來,細雨,你看該怎麼辦?”
細雨不假思索的道:“咱們臨來時夫人曾交代過,必要時就宰了她,否則,她醒過來我們反而要遭她的毒手。”
小風略顯猶豫的道:“夫人說是這樣說,但她總是夫人的親生女兒,若宰了她萬一夫人反悔,隻怕咱們兩人也難免一死。”
細雨道:“可是我們總不能把她背回司馬山莊。”
小風想了想道:“不如把她背到附近農家,然後回去一人向夫人稟報。”
“可是附近農家會起疑心?”
“就說她病重昏迷不省人事,多給他們幾兩銀子也就是了。”
“萬一她醒來呢,誰能招呼得住?”
“你真是豬腦,活人讓尿憋死,她醒不醒來由咱們控製著,隻要按時給她施迷藥不就結了。”
細雨點點頭道:“姐姐說得對,就由我來背她走吧!”
細雨剛彎下身來,突然慘叫一聲,人已摔倒地上。
但見藍秀一躍而起,一縷指風,直戳小風前胸。
小風猝不及防之下,也跟著摔倒地上。
原來藍秀方才隻吸進一口“暗香血霧”,但閉住呼吸,故意裝作暈倒地上,以便聽她們說些什麼。
當她聽到百花夫人居然要小風細雨必要時將她致於死地,恍如身在夢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長劍先指向細雨道:“你們兩個是想死還是想活?”
細雨雖被點了穴道,仍能說話,她嚇得全身直打哆嗦道:“小姐饒命,我們是奉了夫人之命……”
藍秀冷笑道:“就因為你們是奉了夫人之命,所以我才不得不殺你們!”
小風驚呼道:“小姐,難道你連自己的母親也不認了?”
藍秀道:“正因為我顧慮到將來母女還要見麵,所以才必須殺你們,兩位都是聰明人,不會認為我的做法不對吧?”
她不再等兩人回答,長劍劃起兩道銀芒,小風和細雨的人頭,早已離開脖子,滾到七、八尺外。
忽聽山坡上傳來一陣夜梟怪叫般的陰笑,接著轉出兩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般的怪物。
藍秀心神一震,依稀認出這兩人是早年以凶殘歹毒聞名武林,於十年前投歸百花夫人門下的“狼狽雙絕”。
“狼狽雙絕”中老大是青狼趙明,老二花狽馬堂,江湖中人都習慣上稱趙明為趙老大,馬堂為馬老二。
目前他們是百花門暗香精舍的外堂執事,藍秀雖然十年來也到過暗香精舍探望過百花夫人,卻和“狼狽雙絕”甚少碰麵。
兩人笑聲過後,人已*近藍秀。
青狼趙明當先又桀桀笑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小姐竟然在這裏修理夫人的兩朵名花,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青狼趙明笑時露出那兩排森林白牙,再配上一對刺蝟眼、鷹鉤鼻,僅憑這副長相,普通人就能被嚇個半死。
花狽馬堂緊跟著裂嘴笑道:“小姐,小風細雨兩人,可是咱馬老二日夜神魂顛倒尚未嚐到甜頭的兩個大美人,你這麼把她們一殺,叫咱馬老二今後怎麼辦?”
藍秀本來無意殺這兩人,她心念電轉,想到如不殺死他們滅口,他們定會把今日經過稟報百花夫人,那樣一來,她就越發不能見容於母親了。
心念及此,殺機陡起,但表麵上卻裝得神態悠閑。
因為她早就知道這“狼狽雙絕”一向詭詐陰險,如果能從他們兩人身上多探查出一些秘密,豈不更好。
當下,藍秀微微一笑,淡淡說道:“兩位莫非也是一路跟蹤到這裏來的?真是辛苦了!”
青狼趙明拱拱手說道:“不敢,我們隻想問問,小姐為什麼要殺死小風和細雨兩位姑娘?”
藍秀道:“她們不遵家母令諭,私自逃離司馬山莊,我是奉家母之命,前來追殺她們,可有什麼不對?”
花狽馬堂嘿嘿冷笑道:“恐怕不是這麼一回事吧,依咱看來,事情和小姐說的剛好相反。”
藍秀哦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家母派她們來追殺於我的?有這種可能麼?”
青狼趙明立即瞪了馬堂一眼,叱道:“老二,你胡說什麼?世上哪有母親殺女兒的道理?”
花狽馬堂轉了轉鼠眼,窘然笑道:“那是兄弟猜錯了,小姐千萬別見怪。”
青狼趙明頓了一頓,說道:“小姐,實不相瞞,我們是奉了夫人之命,前來請小姐回去的。”
“我昨晚才離莊,而且臨行時也稟明過家母,是她老人家特準的,現在為什麼又要我回莊?”
“因為小姐出來的目的,不外是查訪常姑爺的下落,對麼?”
“不錯,在未找到莊主之前,家母不可能要我回莊。”
“屬下弟兄二人,就是奉命來稟報小姐一個好消息的,昨夜小姐走後不久,常姑爺就回莊了,而且他好端端的,並未受傷,傳說中他曾被人圍殺,純屬有人故意造謠。”
這種伎倆,豈能瞞得過藍秀,但她卻故做驚喜,道:“既然有這種好消息,我當然要回莊了,不過……”
趙明刺蝟眼眨了幾眨道:“小姐可還有別的吩咐?”
藍秀道:“我還準備到鄢陵城內辦點事情,你們可以先回去了!”
趙明麵泛苦笑道:“夫人一再吩咐,要我們弟兄務必陪小姐一起回莊,否則實在無法交代。”
藍秀略作猶豫,最後還是點點頭,說道:“好吧!既然這樣,母命不可違,你們在前帶路!”
趙明立刻在前帶路,但馬堂卻站著不動。
藍秀問道:“你為什麼不走?”
馬堂乾笑著道:“屬下殿後,這樣小姐才安全些。”
藍秀也微微一笑道:“多謝關照,我一人走路,也不見得不安全,如今有了你們二位在前帶路,還有什麼可怕的,你們隻管走在前麵。”
她最後一個字尚未出口,突覺一道勁風,急襲而來。
藍秀早已有備,反臂一劍,迎了過去。
原來方才是青狼趙明的金蛇鞭,趁機出手。
藍秀一劍蕩開金蛇鞭,花狽馬堂的兩根虯龍棒早已乘隙攻了上來。
這兩人一展開攻勢,威力的是不凡,而且配合得嚴絲合縫,恰到好處。
藍秀為避開兩人所欲采取的方位,腳下不停旋移。
這一來趙明和馬堂剛取好方位,便又迫得立刻轉變陣式,無形中已失去配合,威力也隨之大減。
但他們兩人畢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歹毒角色,藍秀想把這兩人製服,一時也並非容易之事。
藍秀手中的長劍,並非神兵利器,僅能憑招術取勝,而且論內力又未必能勝過對方,尤其趙明的金蛇鞭足有五六尺長,想攻進去實在不容易。
於是,她猛一吸氣,倒縱出去丈餘之外,落下地時,左手已多了一條七八尺長的絲帶。
花狽馬堂如影隨形在她落地時也幾乎同時到達,他右手虯龍棒剛一攻出,就被絲帶纏個正著。
馬堂吃驚之下,左手虯龍棒隨之襲到。
藍秀早在絲帶纏住對方兵刃後,拚力向後猛甩。
這一來馬堂左手的虯龍棒根本無法著力,被藍秀驟起一劍,齊腕削斷。
馬堂慘叫一聲,藍秀順勢再躍身反臂上刺。
當真準確得很,一劍正刺中馬堂前胸,幾乎穿了個前後皆通。
馬堂隻呼叫了半聲,便摔在地上不動。
藍秀再欲追殺趙明時,誰知趙明早已逃出十餘丈外。
藍秀豈能留了禍根,有如星飛丸瀉般銜尾疾追。
若在平地,以她的輕功,趙明根本無法逃脫,但眼前腳下是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帶,到處溝壑叢林,沒轉過幾條彎路,就已失去趙明的蹤影。
此刻藍秀的焦慮心情,可以想見。
誰都可以預料到,趙明返回司馬山莊後,必定會把這一切經過,詳細的向百花夫人稟報的。
母女間的相處,已經到達這種地步,她如何能再回到司馬山莊。
她從前做夢也沒想到,母親會對自己親生的女兒也不放過,即便昨晚在家動身時,也未料到竟然一去不能再回。
當然,她仍然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夠向百花夫人解釋,但至少這希望短時間之內是無法實現了。
所幸她臨動身時帶了不少銀票,足夠在外幾個月的支用。
同時藍秀也想到,若在最近幾天之內無法尋到常玉嵐,就必須趕往金陵世家向公婆稟報。
正行走間,忽然心中一動,想起應當去探視一下養父藍天倚。
自從半月前南蕙救下藍天倚,由她護送到一處山野中的農家療養後,她就一直想抽暇前往探視,但因不久百花夫人率眾進駐司馬山莊,竟使她始終無法外出行動。
她謹遵藍天倚的吩咐,這件事並未對任何人提起,連常玉嵐也不例外。
此刻,由此地到那家農舍,不過十幾裏路,半個時辰之後,便已到達。
這家農舍,就在鄢陝北方的賈魯河附近的一處山坡上,隻有老夫婦兩人和一個女兒。
藍秀到達時,老夫婦那十七八歲的女兒秋姑正在門外的天井裏曬衣服。
秋始一見藍秀,立刻放下衣服,親切的過來打招呼。
說起來藍秀也是他們家的恩人,因為她上次曾贈給這對老夫婦五十兩銀子,這在鄉下人來說,實在是一筆大數目,足夠一家三口將近一年的生活用度。
“秋姑娘,我爹還好麼?”
藍秀一見麵就急急問秋姑。
“藍伯伯他……”
秋姑神色不安的欲言又止。
藍秀覺出不對,吃了一驚道:“我爹怎麼樣了?快說?”
藍秀未等秋姑答話,已發覺老農夫這時正從堂屋走了出來。
她撇下秋姑,急急奔了過去道:“老伯伯,我爹究竟怎麼樣了?”
老農夫神色尷尬,但語氣卻十分親切的道:“姑娘,請到裏麵坐,待老漢慢慢的告訴你。”
藍秀雖已預料到即將發生不幸,卻不得不強打精神隨老農夫進入堂屋。
老農夫搬了一把椅子請藍秀坐下,又端上一杯冷茶,然後取出旱煙袋,燃上煙絲,巴唧巴唧抽了幾口,緩緩說道:“姑娘,令尊藍大哥走了!”
藍秀大吃一驚,失聲而叫道:“我爹他……”
老農夫這才覺出方才的語意不妥,因為“走了”二字,很容易被別人聽成是“死了”的代用語。
於是,他連忙幹咳了幾聲道:“老漢是說令尊已經離開這裏了。”
藍秀心神稍稍一鬆,急急問道:“他……他到哪裏去了?”
老農夫似有難言之隱,歎口氣道:“他在這裏住了大概五六天,那天早上秋姑去送飯,發覺屋裏沒人,起先我們全家還以為他到附近散步去了,誰知後來一直沒回來。”
“我爹的東西可曾帶走?”
藍秀想起那天她把藍天倚安置好後,還特地到城裏買了幾套新衣。
老農夫噴著煙霧道:“東西都帶走了,他住的那間廂房,現在還空著,姑娘不妨進去看看。”
藍秀進入廂房,果然裏麵除了炕上還鋪著被褥外,其他一無所有。
老農夫也跟了進來道:“既然東西都帶走,想來不會出什麼事情,老漢還以為他找到姑娘了呢。”
藍秀再回到前麵堂屋道:“老伯伯這些天來可發現過什麼可疑的事情?”
老農夫搖頭說道:“老漢住在山上,一年到頭都是這樣子,那裏會發現什麼可疑的事情。”
“譬如有陌生人在附近走動?”
老農夫剛要開口,忽然臉色大變,顯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兩眼隻顧直直的望向門外遠處。
藍秀愕然之下,順著他的視線向外望去,隻見十餘丈外,一個中年女子,正緩緩由山坡上行來。
這中年女子的身影,在她來說,是多麼熟悉,多麼親切。
在這刹那間,她幾疑自己身在夢中,情不自禁的離座而起,快步向那名中年女子奔了過去。
距離越來越近,她辨認得也越來越清楚。
那中年女子似乎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藍秀已撲倒在她膝前,顫巍巍的叫道:“娘,原來你老人家……”
藍秀不知是悲是喜,是激動是興奮,哽咽著,下麵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中年女子這才在極度驚愕之下,定過神來,也激動無比的道:“秀兒……是……是你……”
原來這中年女子,正是藍天倚的妻子,也是撫養藍秀十幾年,待她勝過親生母親的養母周翠玉。
“娘,這十幾年來,你老人家都在哪裏?”
藍秀珠淚滾落雙頰,悲切切的叫道。
“一言難盡!”周翠玉也噙著眼淚,一麵把藍秀扶了起來,說道:“咱們到那棵樹下好好談談吧!”
左邊數丈外有棵大鬆樹,母女二人就在樹下的一塊青石上坐了下來。
“娘,女兒記得當年在桃花林時,就在師父桃花仙子仙逝由女兒接掌桃林的前幾天,你老人家卻忽然失蹤不見了,以後女兒和桃花老人陶林邀遊江湖,為的便是尋找你老人家的下落,想不到十幾年音訊全無,今天竟能在這裏見了麵,也許這正是天意吧!”
周翠玉悵然歎口氣道:“娘這十幾年來,住在一處不為人知的地方,隻是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藍秀眨了眨眼,茫然問道:“為什麼?難道娘連女兒也信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