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秀不使紀無情為難,隨即站起身來。
彼此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周翠玉已陪著藍天倚走了出來。
紀無情和司馬駿連忙過去和藍天倚見禮,雖是初次見麵,但因事先已知道一切,也就不須多做寒暄。
兩人並從藍天倚和周翠玉手裏各自接過一個包裹。
然後,藍天倚和周翠玉再去向韓姓老夫婦道謝道別。
韓姓老夫婦帶著女兒秋姑直送出竹籬,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屋裏去。
一行五人,隨即往“垂楊草廬”進發。
“娘,有多遠的路?”藍秀問道。
“不要半個時辰就到了。”
這時司馬駿正在藍秀身邊,藍秀終於忍不住問道:“司馬少爺,你的眼睛……”
紀無情搶著代答道:“是老爺子給他治好的,老爺子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可以稱得上是當今之世第一高人了。”
藍秀眨著星眸道:“老爺子究竟是什麼人?”
紀無情歉然笑道:“知道的不肯講,不知道的問也問不出來,你問我,我也無可奉告的。”
藍秀搭訕著再問道:“到了那邊,可不可以見到他老人家?”
紀無情道:“那就看他要不要召見了。”
藍秀正要再問,隻聽藍天倚道:“翠玉,今晚可不可以見到鎮台大人?”
周翠玉道:“他老人家幾乎三十年沒離開‘垂楊草廬’一步,當然可以見到。”
藍天倚又問道:“那邊還有些什麼人?”
周翠玉道:“老爺子為了清靜,不少前來依附的舊日僚屬都遣散了,你去了也不會認識幾個,不過東方大姐這幾天又要來了。”
五個人一路談著,很快便到達“垂楊草廬”。
籬門未關,推門而入後,隻見一名白發蒼蒼但卻紅光滿麵的魁梧老人正坐在前院的藤椅上對月品茗。
藍天倚乍見那白發蒼蒼的魁梧老人,定了定神,急急趨前幾步,側身跪拜在地道:“卑職藍天倚,拜見鎮台大人。”
魁梧老人並不吃驚,語氣親切的道:“起來,現在咱們都是無官無職的平民了,用不著這種稱呼,更用不著行此大禮。”
藍天倚似乎還是不敢起來,謹聲說道:“一別三十年,鎮台大人還是這等康健硬朗,卑職真是太高興了。”
魁梧老人揮揮手道:“要你起來就起來,咱們都是武人出身,武人就是要幹脆些!”
藍天倚剛站起來,周翠玉已低聲道:“秀兒,還不拜見大人!”
藍秀立即盈盈跪拜下去道:“再晚藍秀拜見鎮台大人!”
在藍秀預料中,這位昔日的鎮台大人,一定是無名老人了,也正是父親當年的上司,自然也表現得無比虔誠禮敬。
紀無情和司馬駿知他是千手觀音東方霞的同胞弟弟東方青,卻到此刻才明白他三十年前竟是鎮守一方的總兵大員,不由也都肅然起敬。
當下,東方青望了藍秀一眼道:“周大妹子,這就是令媛藍姑娘嗎?”
周翠玉點了點頭。
東方青歎了口氣道:“想不到她幼年成名,如今也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
周翠玉愣了一愣道:“這些事青帥都知道了?”
東方青頷首道:“方才老爺子已召見過老夫,所以我已知道你去接藍老弟了,至於令媛的事,是南姑娘對老夫講的。”
他接著又深深一歎,再道:“你帶他們父女安置安置去吧,老爺子已經安歇了,今晚不必再去見他老人家了。”
光陰荏落,匆匆便是將近半個月過去了。
這時常玉嵐在藍秀悉心照料下,傷勢已日漸痊愈。
藍天倚在來到“垂楊草廬”的第二天,便拜見了無名老人。
唯獨常玉嵐和藍秀,卻始終未為無名老人召見。
他們夫婦半個多月來在不少人的傳言中,已把無名老人視為神明,偏偏無緣拜見。
某天傍晚,紀無情和司馬駿在“垂楊草廬”前的小橋邊瀏覽山光水色,突見一名黃衣老者,由對麵小徑上急奔而來。
紀無情立即失聲叫道:“司馬老弟,來人好像是司馬山莊的陶總管!”
沒等司馬駿答話,那老者己來到跟前,果然是桃花老人陶林。
陶林居然能找到這裏來,怎能不使紀無情司馬駿吃驚,至少可以證明,百花夫人的眼線已經踩到“垂楊草廬”來了。
他們自然不能讓陶林往裏直闖。
紀無情當先拱拱手道:“陶前輩,怎麼闖到這裏來了?”
陶林隻顧奔行,雖然發現小橋上有兩個人,卻沒注意到是紀無情和司馬駿,尤其司馬駿,不但不再僧衣僧帽,而且雙目複明。
乍見之下,使他幾乎不敢相認,當下,慌忙抱拳拱手道:“兩位公子,莊主和小姐可在裏麵?”
紀無情止往去路道:“陶前輩別問這個,請先說明來意?”
陶林氣喘籲籲的道:“還請二位公子不必為難,陶某有重要大事向他們稟報。”
“陶前輩怎會知道他們住在這裏?”
“實不相瞞,夫人的眼線,幾天前已經踩到這裏來了。”
紀無情覺出若再隱瞞反而誤了大事,但又不能擅自放陶林進去,隨即轉頭說道:“就請司馬老弟把常兄夫婦叫出來吧!暫時千萬不可驚動別人!”
司馬駿依言而去。
陶林怔怔的望著司馬駿的背影道:“紀公子,司馬公子的眼睛原來沒瞎?”
紀無情淡然一笑道:“有人把他弄瞎,自然也有人讓他複明。”
這兩句話在陶林聽來,說了等於沒說,表麵上雖然大為尷尬,但內心卻又感到十分的安慰。
因為他對老伴當年把司馬駿廢去雙目,一直歉疚不已,如今不管他是如何複明的,在感覺上總是好過了許多。
不大一會工夫,常玉嵐和藍秀已在司馬駿的帶領下,來到了橋邊。
常玉嵐果然已將痊愈,行動和常人已經沒有什麼兩樣。
不等陶林上前見禮,常玉嵐就驚疑的問道:“陶總管,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裏?”
陶林長長歎息一聲道:“夫人派出的眼線,早就查出莊主和小姐在這裏了,隻是懾於東方大人的名聲,暫時不便前來要人而已。”
常玉嵐苦笑一聲道:“她是想要我們夫婦回去?陶總管,我們夫婦逃在外麵,都躲不過她的追殺,若再回去,那不等於自投虎口嗎?”
陶林麵色凝重的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莊主和小姐千萬不能回去,所以才偷偷的前來報信。”
藍秀問道:“夫人為什麼要我們回去?在表麵上總不會是讓我們回去領死吧?”
陶林尷尬一笑:“莊主和小姐避難在外,也許把莊上的一件大事忘了。”
藍秀急急問道:“什麼大事?”
陶林道:“再過三天,便是五月五日品桃大會了,夫人在將近一個月前,已經以莊主和小姐的名義發出邀柬,如今八大門派掌門以及有頭有臉的武林人物多半已經到達了,到昨天為止,迎賓館已經安置了三四百人,開封城的‘錦華居’,據說客人也已爆滿,三天後主持品桃大會,如果莊主和小姐不能露麵,夫人如何向前來的賓客交代?”
常玉嵐冷冷一笑道:“莫非陶總管是奉她之命前來接我們回去的?”
陶林搖搖頭道:“我哪夠這種資格,據絕代昨晚得來的消息,她已邀請賓客中的幾位德高望眾以及知名人物,準備明天連袂前來,共同迎接莊主和小姐回莊。”
“所以我才提前趕來提醒一下,千萬不能回去,否則,品桃大會一過賓客散盡之時,莊主和小姐的下場隻怕就很難想象了。”
常玉嵐語氣堅定的道:“你放心,我們夫婦就是豬腦再笨,也不會笨到自動回去送死,何況,我們在這裏生活得很好,無憂無慮,比在莊上舒服多了。”
陶林忽然仰起頭來,兩眼霎霎的望向“垂楊草廬”的竹籬之外,神色肅穆的問道:“東方大人可在裏麵?”
常玉嵐有些沉不住氣的道:“你怎麼知道東方大人?”
陶林正色道:“當年東方大人是大司馬手下最得力的一員虎將,皇上特放他山海關總兵,手下掌兵數萬,匈奴不敢寇邊,可歎大司馬抄家時他也受到牽連,竟落得革職,後來幸得文武百官力保,才免於死罪。”
“三十年來,誰也不知他的下落,豈料竟被夫人查出他就隱居在這裏,夫人懾於他的名聲,所以才商請賓客中的高人們,準備明天前來迎接莊主和小姐。”
常玉嵐道:“陶總管可認識東方大人?”
陶林正色道:“他當年做過我的上司,而且不時蒙他賞識提拔,怎會不認識,如果現在能有幸拜見,也算不虛此行了。”
常玉嵐道:“不必了,我會代你向他老人家稟報,為了不使夫人疑心,你還是快些回去吧!”
陶林道:“莊主必須向東方老人稟報,明天他們來以後,也最好能請他老人家出麵。”
陶林走後,紀無情道:“常兄,這事一定要馬上向東方老前輩稟報,否則明天他們到達後,老爺子和東方老前輩還不知道,那就遭了。”
“聽陶總管的語氣,那女人隻知這裏為首的是東方老前輩,並不清楚還有一位更大的老爺子。”
紀無情的話尚未說完,竹籬外的一塊大青石後已緩緩走出一個人來,正是東方青。
紀無情等四人連忙迎上前去見禮。
東方青輕咳了一聲道:“方才陶林的話,老夫都聽清楚了。”
常玉嵐情不自禁拜伏在地道:“晚輩夫婦二人罪該萬死,為老前輩添了麻煩。”
東方青揚手虛空一托,道:“起來,沒什麼,不該來的永遠不會來,該來的提前到來最好不過。”
常玉嵐隻感東方青在揚手虛空一托之際,一股柔和而又奇大無比的暗勁,竟然托得他不想起來也非起來不可。
東方青再道:“你們都回去吧,老夫馬上去稟報老爺子,用不著*心,一切都有老爺子和老夫做主。”
在別院的廳堂裏,東方青坐在無名老人的身側。
這時,東方青已把方才陶林前來的事詳細稟報了無名老人。
無名老人不動聲色的道:“還好,那賤人仍不知道老夫還活在世上。”
東方青躬身說道:“既然如此,老爺子明天是否要親自出麵?”
無名老人道:“明天就由你全權處理,常玉嵐和藍秀,絕對不能讓他們帶走,我想他們走後,那女人為了司馬山莊的武林大會迫在眉睫,必定會自行率眾前來,那時老夫決定親自出麵,同時也可趁機了斷這件公案。”
東方青麵色凝重,再問道:“如果明天他們來意不善,當場鬧翻,卑職該如何處置,還請老爺子示下。”
無名老人神情頓現肅厲,一字一字的道:“‘垂楊草廬’不容任何人無禮放肆,若有人敢膽取鬧生事,任由你逕自處置。”
東方青沉吟了一陣,忽然低聲道:“老爺子,公子的事,也該明正身份了?”
無名老人籲口氣道:“好!等明天的事一過,老夫就召集所有的人,讓他認父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