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都是廢物!”孤竹無虞大怒,這一下引發舊疾,跟著是一陣叫人喘不過氣來的、驚天動地一樣的咳嗽,“都是、都是——”
“啟稟皇上,望川國皇上送來拜帖,約皇上一見。”
孤竹無虞胸中一滯,森然變了臉色:約朕一見?是想談判嗎?他冷笑,“好啊,那就見!”
端木扶搖自恃有殺手鐧在手,故而不怕他,可慕容寒枝那個賤人說什麼也不會想到,他同樣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絕妙底牌,所以說,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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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在敵人麵前顯示出一國之君的威嚴和勢在必得的氣勢,孤竹無虞花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讓侍衛為他更衣,整理著裝,頭發梳得一絲不亂,戴上紫金王冠,也頗有幾分君臨天下的氣勢。
接到端木扶搖的拜帖,幾位將領都說此中必定有詐,要孤竹無虞三思而行。可他卻是一意孤行,自恃有王牌在手,早已不顧一切,將領和士兵們見他到這個時候還不曾明白輕重緩急,不禁個個心灰意冷,認真考慮起呂頌暗中對他們說的事來:若真的擁戴五皇子登了皇位……
孤竹無虞還一點都不曾察覺,自己已陷入眾叛親離的境地,收拾好一切後站起身來,冷聲問,“人帶來了沒有?”
“回皇上,那個人已經帶來,但小太子不堪長途辛勞,生了病,一直哭鬧得厲害,軍醫正看顧小太子。”
原來他打的竟是這般主意,用慕容寒枝的骨肉來要挾她回到自己身邊,可他怎就不想想,自己已經成了廢人,小太子是他唯一的血脈,若真有個好歹,他豈非斷子絕孫?
再說,慕容寒枝如果真的在乎這個孩子,依她的聰慧,又怎會想不到這一點,哪裏還能被要挾得到?
如今看起來,自從孤竹無虞遇上慕容寒枝,表麵上來看,似乎是慕容寒枝在他手裏受盡屈辱折磨,求死不能,但事實上,她都把他克得死死的,總讓他恨不得活剮了她,卻無法下手——先前她懷著他孩子的時候是,現在更是。
無論人或者事物,都有一個命裏的克星,而毫無疑問的,孤竹無虞生性殘暴不良,無人治得了,卻偏偏碰上了慕容寒枝這個克星,又怨得誰來。
“很好,”孤竹無虞冷笑,“走。”想來隻要使出第一張王牌,那賤人必定就會乖乖就範,小太子就隨後再去也罷,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能不用到他,就不用。
“遵旨!”
因為是雙方君王的直接會麵,因而望川國和孤竹國都做了嚴密的防護,按照先前約定,各自帶了一百名侍衛隨行,其餘則守在十裏之外,以做策應。以麵前這條寬約五丈的河為分界,雙方各自擺開陣勢,場麵凝滯而肅殺。
孤竹無虞帶了幾名將領,包括已受過罰的呂頌在內,而望川國這邊除了端木扶搖和齊魏等人,自然還有淩翊和慕容寒枝。當然,對孤竹無虞來說,他對任何人都不感興趣,眼裏唯一看到的,就是慕容寒枝。“賤人,你還有麵目來見朕!”
早料到他會是這般反應,慕容寒枝麵無表情,眼神漠然,“我原本不想見你,這一輩子,下輩子都不想,是你硬要發兵壓境,非見我不可,孤竹無虞,你說,到底是誰賤?”
孤竹無虞登時被堵了個啞口無言,目中直要噴出火來,“你、你——”
不但他說不出話,就連端木扶搖和淩翊也是一時無語,暗道一聲“阿鳳,有你的”,一上手就給了孤竹無虞一個下馬威,看看他身後那些人一臉的尷尬,就知道孤竹無虞這個跟頭栽得多大、多冤枉。
沉默了一會,孤竹無虞突然不氣了,施施然坐了下去,“好啊,不管是是誰見誰,如今我們也是見到了,那位想必就是望川國新君端木扶搖了,你倒是說說,你約見朕,有何指教?”他還真是無禮,直呼端木扶搖的名字,怎麼說人家也是一國之君,他總要客氣些才是。
不過,端木扶搖是不會跟他計較的,聞言淡然一笑,“不敢,怎麼說你遠來是客,我很想知道,貴客你這般不依不饒,以三十萬之眾攻我望川國,到底意欲何為?”這就是他明知故問了吧,孤竹無虞從一開始就說的很清楚,隻為慕容寒枝而來,何須多言。
“君子不奪人所愛,”孤竹無虞似笑非笑的,瞄了慕容寒枝一眼,“皇上既已知道這個女人是朕的‘寒妃’,就不該扣著她不放,古人‘衝冠一怒為紅顏’,朕若不將她找回,豈非顯得朕太過懦弱,你說是不是?”
“君子不奪人所愛?嗬嗬,貴客,你真的愛阿鳳嗎?”端木扶搖也不管他是不是聽得明白,“阿鳳”指的是誰,“你們之間的恩怨,有誰比你們自己更清楚,你要找回阿鳳,是為了什麼,你心裏清楚,何必惺惺做態!”
聽他語氣這般不客氣,再加上這話也說得很是尖酸刻薄,孤竹無虞方才的悠閑又不見了,再次被激怒,“忽”一下站了起來,“你好大的膽子!”
“還有,我從來沒有扣著阿鳳不放,若她自己願意回去,我必送上大禮,將她安然送回!然我明知道阿鳳若回去,必將生不如死,又怎會做這無情無意之人,貴客,這便是我的態度,你意思如何?”
端木扶搖這話已說的很明白,反正人我是不會給的,要打要退,你自己看著辦,我自是兵來將擋,水來圭垵,那十萬圍城之士正嚴陣以待,隻等我一聲令下,即刻攻城。
孤竹無虞氣得渾身哆嗦,遙指著端木扶搖和慕容寒枝,怒極反笑,“端木扶搖,你年紀不大,膽子還真是不小,你是打定主意,不把人還回來,是不是?”
“不還。”端木扶搖答得利落,“貴客,我提醒你一句,往事如風,過去的也便過去,你既是一國之君,就該時時處處為子民著想,這樣無端起戰事,於兩國子民皆是災難,何不適可而止,一笑泯恩仇?”知道這些話對孤竹無虞沒有,不過該說的還是得說,總要做到仁至義盡才是。
“哈哈哈!”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孤竹無虞仰天大笑,直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一笑泯恩仇?哈哈哈!”然他臉上雖在笑,眼裏卻是讓人心驚的殺氣,“憑什麼?”
端木扶搖歎息一聲,到如此份上還不放棄勸說,“我知你恨阿鳳,覺得他對你不起,可你加諸於她身上的苦楚,不一樣天理不容,到如今還算什麼你欠我,我欠你,還是算了吧。”
他自是侃侃而談,希望孤竹無虞能夠明白個中利害,慕容寒枝和淩翊則一言不發,因為他們心裏很清楚,到如此份上,孤竹無虞是說什麼也不會放棄的,即使輸掉一切,也不能輸了這次可以把她抓回去,折磨個夠本的機會。
“你說算了就算了?”孤竹無虞笑得嗓子都有些啞,咳嗽了幾聲,臉色反常的蒼白,喉嚨裏又有血腥味兒湧上來,好不難受,“好啊,讓那個賤人過來,朕即刻退兵,如何?”
端木扶搖眼神一冷,搖頭,“貴客的意思,沒有商量,是不是?”
孤竹無虞咳嗽著,譏諷地笑。
“好,”端木扶搖忽地起身,“既然如此,多說無益,不過我還是要提醒貴客,我會以飛鴿傳書,通知他們攻城,你的國都已是岌岌可危,望你好自為之。”
“哈哈哈!”孤竹無虞沙啞著嗓子笑,“那又如何?朕在這陣前也有二十萬大軍,要破你的都城,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你得意地太早了!”看來這就是他雖聽聞都城被圍,仍舊不怎麼擔心的原因吧,可他想不到的是,他可以押上一切賭這一把,別人卻不甘心。
“這一早一晚之間,可是天差地別,”端木扶搖笑著搖頭,孤竹無虞此人頑固不化,根本聽不進勸阻,“如今天寒地凍,你們的糧草運不過來,三十萬大軍所需糧草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若我所料沒錯,你們現有糧草最多支撐十日,是嗎?”
而十日之內,他的大軍定可攻下孤竹國都城,到時他們再從後切斷孤竹國運送糧草路線,一群餓著肚子的士兵和戰馬,又怎會是望川國的對手——有了淩翊帶回來的金條,他們的糧草已不成問題。
此言一出,孤竹無虞身後那一幫將領盡皆變色,紛紛開口,“皇上,三思!”
“皇上,為一個女人,不值得。”
“皇上,末將等的親朋都在京城,萬一他們獸性大發……”
“皇上,撤兵吧,日後再尋機會將寒妃接回就是。”
“住口!住口!”孤竹無虞不是沒有感到絕望和恐懼,可到了這般份上,若是什麼都沒得到就回去,這口氣他如何咽得下!耳聽得眾將領紛紛萌生退意,他怒不可遏,回手把一名將領打倒在地,“再說,再說?再說朕斬了你們,一個不留!”
還斬?再斬了這幫將領,他可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眾人看到他這般模樣,都道他根本就是瘋了,沒把他們這些人的命看在眼裏,念及此,他們對這個皇上已沒了半點念想,扶起被打之人,慢慢後退。
“孤竹無虞,你非把他們逼到絕路不可,是嗎?”慕容寒枝冷笑,原本不想跟他講話,可不管怎麼說,都是她一手設計讓這幫人離棄孤竹無虞,以便五皇子能夠順利即位,心裏多少也會有些不安,所以才讓端木扶搖對其極盡勸說,若他有一絲退讓之意,也不會落到悲慘境地去,可看到這般模樣,根本是死都不會悔改,說再多又有什麼用?
“是你在逼我!”孤竹無虞大吼一聲,跟著又是一陣狂笑,“賤人,你得意了,是不是?有望川國護你,你真當朕動你不得,是不是?你、你等著就是,等朕攻下望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