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現在生活在城市裏的人們來說,到現場聽戲的機會幾乎是沒有的,想聽戲,大約隻能在熒屏上和收音機裏。但是,在鄉村裏則是另一番景象了。那些沒有事情做的老人,隻要身體許可,幾乎能夠天天有聽戲的機會。
我的梅園就建在故鄉的村口,是村子裏的人們進出的必經之地。一到早晨,開開大門,我就見到村裏的老人們一個個騎著自行車或者電瓶車,車上放著一個高腳的馬紮子和一個礦泉水瓶子,在我的門口集合。一看這陣勢,我就知道是附近的村子來了唱戲的班子了。
我有一個叔叔,今年80歲了,他身體很不錯,這個年齡了,騎自行車還沒有問題。我幾乎每天早晨都看到他早早來到我的梅園門口等人。我曾經問他,怎麼知道附近哪個村子裏來了戲班呢?他告訴我,誰家的閨女在那個村子裏,她們村來了唱戲的,特別捎信來讓父母去聽戲的,她的父母就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了大家,所以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我想起小時候在故鄉生活,隻要村子裏來了戲班,母親就讓我趕快去姥姥家報信,請姥姥來聽戲。而且,母親會準備一些特別的飯菜,招待姥姥以及和姥姥一起來的娘家人。看來這個風俗習慣依然在我的故鄉保持著呢,而且隨著通訊工具的發達,現在報信更方便了,打個電話就知道了。
今年的陰曆四月初三,是我故鄉一帶很有名的古集會,叫崇寺會。崇寺是故鄉一處規模很大的寺院,已經有上千年的曆史,文革期間寺院被毀了,這幾年又重新修建起來。到了四月初三,在崇寺所在的地方舉辦集會,因為是麥收前的時刻,集會上基本以賣麥收中需要的用具為主。這一天,方圓幾十裏的人們都來這裏,規模大約能有幾萬人。
這一天的開場,就是演戲。而且今年請來了兩個戲班,唱對台戲。我看兩個戲班的宣傳標語上寫的都是河南某個縣的豫劇團。我的故鄉在魯西南,因為距離河南較近,人們喜歡聽豫劇。我也去了現場,聽人們在議論:今天有好戲看了,看看哪家唱的精彩!而且,我還聽人們說,誰誰來了,那可是個名角,兩人又一拚!看來是因為戲班子來的很頻繁,鄉人們對於一些戲班子裏的名角都很熟悉。
崇寺就在我們村子的後麵,算是我們村主辦,所以,從前一天我就看到附近的一些鄰居興高采烈地通知親戚:村裏來了戲班子,唱對台戲,來聽戲吧。然後興高采烈地去準備招待親戚的飯菜。
各個村子裏請戲班子的理由很多,家裏辦喜事、喪事,為老人祝壽,學生金榜題名,生意發了大財,新房落成,修橋鋪路,一些特別的節日等,都是請戲班子唱戲的理由。
在鄉村裏聽戲,從來是不收門票的,在寬敞的地方,臨時搭建一個戲台子,誰都可以聽。我問一個戲班子的班主,演一場戲要收取多少費用。班主告訴我,一般縣一級的劇團,大約五六千元,如果是臨時組成的草台班子,二三千元也是可以的。聽了這樣的解釋之後,我明白了聽戲不買門票的原因了。現在農民的生活都很富裕,不要說是一個村子舉辦,就是一個家庭請一個戲班子唱幾天戲也是沒有問題的,所以,有了什麼可以慶祝的事情,請戲班子來唱戲,成了我故鄉的一種時尚了。
我常常在我的梅園居住,也跟著這些老人去聽了幾場戲,有京劇,有豫劇,感受著現場熱鬧的氣氛,真為故鄉的人們豐富多彩的精神文化生活而高興。我發現,相比這樸素原始的娛樂方式,城市裏的所有的高雅娛樂都變得單調而蒼白。
第二章城市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