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國看美國之二十六--路邊孵蛋的鴨媽媽
我第一次到美國看孫子,和親家換崗有三天的交叉時間。 親家是個釣魚迷。兒子花60美元給他辦了個釣魚證,他在休斯敦斷斷續續地釣了半年魚。 要回國了,他要到多次去過的湖邊再坐一坐。說要釣幾條大魚,晚上來個“紅燒”,讓我品品他的廚藝。 兒媳開車把我們送到那個他常釣魚的公園。 公園很大,是新建的,到處都是綠色的大草坪。新栽的樹還沒有長起來,隻有一排排足球場的球門威嚴而有序地排列在那裏。 人工湖在公園的中心,湖水很清,高高噴起的水柱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跳躍的亮色。 我們徑直向湖邊走去。一個奇特的場景映入我的眼簾:就在小路邊的草坪上,一個三十多歲的白人媽媽和她三四歲的女兒正在給孵蛋的鴨媽媽喂食。 親家說,那是野鴨。 野鴨的個頭很大,渾身黑色的羽毛,紅色的腦袋比中國的鵝頭還大。野鴨的眼睛裏閃著溫暖的光。 小女孩把掰碎的麵包一塊塊送到鴨媽媽的嘴邊,鴨媽媽熟練而自然地一仰脖,就把麵包吞到了肚裏。 媽媽打開一瓶礦泉水,倒進了鴨媽媽麵前的玻璃罐裏。鴨媽媽低頭飲了幾口,用感激的眼光看了看她。 鴨媽媽的身邊還有很多的吃食,爆米花、玉米粒、各種各樣的小麵包圈兒,看來它夥食不錯。 不知是哪位好心人還用帆布給它搭了一個通風的小帳篷,大雨淋不著,烈日曬不著,“產婦”一副很幸福的樣子。 親家說,這個野鴨趴在這裏已經好些天了,大概是孵十個蛋左右。 我問親家,野鴨為什麼在這個地方孵蛋呢? 親家說,這個地方沒有人傷害它。 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一定是聽什麼人編的故事。 走過野鴨,我的腳步變得沉重起來。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那個殘酷而無情的我。 四十多年前,我家住在呼蘭河南岸的一個村莊。村莊的周圍滿是湖泊和草地,正是野鴨生活和繁殖的好地方。那是。我在生產隊裏種田,一個拿鋤拿鐮的社員。鏟頭遍的開荒地很累,但苦中有樂,休息的時候可以到附近的草地上去撿野鴨蛋。那時候窮,吃幾個野鴨蛋,抵得上今天五星級飯店的美味了。 野鴨在人的那種貪欲環境下想辦法生存。它們把蛋生在塔頭墩、灌木叢或不顯眼的草地上。 人的欲望,總是能給人以無窮的智慧。他們逐漸摸透了野鴨的生蛋規律,無論野鴨把蛋生在什麼詭秘的地方,總能變成盤中的美餐。 在一個不太顯眼的草叢中,我發現了一隻正在孵蛋的野鴨。 野鴨看著我,我也看著野鴨。 我輕輕地向前移動,野鴨把頭縮在草叢裏。 野鴨心裏明白,這個關鍵的時刻它要是一飛,它的孩子就全完了。 野鴨把身子都縮在了一起。為了生命的延續,它完全忘記了自己。 它希望有個僥幸,它希望有個萬一。 我的貪欲忽然爆發,閃電一般撲向了野鴨。野鴨還沒有完全飛起來,就被我死死地捏在了手中。 它掙紮了幾次,沒用;它用那乞求的眼光看我,沒用。 10隻已見雛形的野鴨蛋,煮著吃了;孵蛋的母野鴨,殺了燉了。 我難忘,我的菜刀往母野鴨脖子砍下去的那一刹那,母野鴨絕望的眼睛瞪得溜圓:你們人類怎麼就這樣無情? 呼蘭河畔的野鴨群,就這樣一年一年地消逝了。 昨天的美國不也是這樣嗎?他們用射殺比賽的方式讓100萬隻旅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今天,他們反省了,人類也反省了。 這個媽媽來了,這個孩子來了,保護鳥類的善良人都來了。 我也來了。 兒子拉著我,專門到湖邊去喂了一次孵蛋的鴨媽媽。 我第三次到湖邊,鴨媽媽不見了,那個小帳篷也不見了。湖中,一個鴨媽媽領著一群小鴨子快樂地遊在水裏。我想,那就是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