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頑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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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太陽火辣辣地掛在天上,程浩宇一頭鑽進位於學校背後的小樹林裏,在一棵大樹下坐了下去,一邊喘著大氣一邊用雙手在臉前拚命地扇著。“這鬼天氣,可真熱啊!不知道你怎麼想出這麼個餿主意,非要我們來這鬼地方玩。”葉鬆也在另一棵大樹下坐了下來,衝著程浩宇不滿地抱怨道。“你知足吧,這地方被樹蔭遮著,曬不到太陽,歇歇就涼快了。”最後鑽進來的肖揚倒是頗為樂觀。歇了一會兒,三個人果然感覺涼快了許多,程浩宇東張西望地看了一陣,隨口問道:“我叫林文豪來這兒等我們,怎麼不見他人呢。”“放心,你發了話,他不敢不來的,我們先休息一會兒,等他來了才有精神和他玩。”肖揚說道。下午的太陽雖然厲害,卻穿不透遮天蔽日的樹蔭,三個人背靠著大樹打起了盹兒,倒也頗為愜意。不知道過了多久,程浩宇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他發現樹林裏的光線暗了許多,抬頭看了看,發現葉鬆和肖揚依舊睡著。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幾個人竟然已經睡了一個多小時了。“肖揚、葉鬆,快醒醒!”程浩宇起身叫醒了肖揚和葉鬆,對他們說道,“林文豪怎麼還沒有來啊。”“這小子,今天居然敢放我們鴿子,害我們傻等這麼久。算了,別等了,咱們回去吧。”葉鬆起身朝樹林外走去。“誰說他敢放我們鴿子,他不是來了嘛。”肖揚突然指著樹林深處說道,程浩宇和葉鬆順著肖揚的手指看過去,果然看到遠處的林文豪和他們先前一樣,正背靠在一棵大樹上,閉著眼睛睡得正香。三個人走了過去,肖揚伸腳踢了踢林文豪。“喂,懶豬!該起床了,天亮了!”誰知道林文豪不但沒有醒過來,反而身子一歪,倒了下去。“該不會是中暑了吧。”程浩宇見倒在地上的林文豪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看上去沒有一點生氣,不由得擔心地說道。肖揚蹲下身子,搖了搖林文豪:“醒醒、醒醒!”躺在地上的林文豪依舊沒有絲毫動靜。肖揚心裏湧起一絲不祥的感覺,他試探著將手指伸到林文豪的鼻孔下。片刻之後,他回過頭來,滿麵驚惶地對程浩宇和葉鬆說道:“他死了!”程浩宇、肖揚和葉鬆三人驚慌失措地逃離了小樹林。他們跑回學校,將林文豪的死訊告訴了班主任梁老師。梁老師先是不肯相信,後來見他們三人不像是開玩笑,才跟著他們去了小樹林。當梁老師親眼看見林文豪的屍體後,臉色一下就變得鐵青,他轉過頭來,朝著程浩宇他們三人厲聲喝問道:“你們說,他是怎麼死的!”“我們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不關我們的事,真的不關我們的事!”程浩宇急忙申辯道。梁老師的手微微哆嗦著,他從懷裏掏出手機,先打電話報了警,隨即又通知了學校和林文豪的家人。沒過多久,平常十分寂靜的小樹林就變得喧鬧起來。最倒黴的還是程浩宇、肖揚和葉鬆三人,他們先是接受了梁老師、學校領導和警察的輪番盤問。剛被盤問完,一個暴怒的男人便朝著他們衝了過來。那男人是林文豪的父親,悲慟欲絕的他看著程浩宇他們三人時,眼睛裏露出足以將人殺死的凶光,惡狠狠地衝著三人吼道:“你們告訴我,我兒子是怎麼死的?”“他怎麼死的我們怎麼知道,你得問警察去。”多嘴的葉鬆順口回答道。誰也沒有料到,葉鬆的回答似乎觸怒了林文豪的父親,隻聽他突然大喝一聲,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猛地朝著葉鬆衝了過去。好在梁老師和旁邊的一個警察機敏,見勢不對立刻拉住了他。梁老師對他吼道:“他們隻是發現了你兒子的屍體。”“是他們害死我兒子的!”那男人一邊拚命掙紮,一邊不可理喻地大聲叫喊著。“你們還不快跑!”梁老師回頭衝著程浩宇他們三人喊道,三個人這才回過神來,轉身一溜煙地跑出了小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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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以後,梁老師告訴程浩宇他們三人,警察已經查出林文豪的死因,他是在中暑之後產生虛脫,體內供血不足導致心力衰竭而亡的。梁老師還說,林文豪的屍體已經被家人領走了,他的靈堂設在西山殯儀館裏,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前去吊唁。林文豪的死原本就在程浩宇他們三人的心裏留下了不小陰影,再加上他們對林文豪父親那天的舉動記憶猶新,在經過短暫的商量之後,便打消了前去吊唁林文豪的念頭。遺憾的是,事情並沒有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就此結束,而是剛剛開始。他們誰都沒有預料到,林文豪的死和他們後來那些恐怖的經曆比起來,是多麼微不足道。這天晚上,程浩宇他們三個人一直待在寢室裏,哪兒也沒有去。不知道為什麼,程浩宇的右眼皮兒一直跳個不停,這讓他的心裏很不踏實。他看了看肖揚和葉鬆,發現他們兩人正百無聊賴地躺在各自的床上,傻傻地發著愣。“眼皮兒跳不是什麼好事兒吧?”程浩宇開口打破了寢室裏讓人憋悶的沉默氣氛。“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你是哪隻眼的眼皮兒跳?”葉鬆接過話茬兒,問道。程浩宇心裏打了個突兒,戰戰兢兢地小聲回答道:“右眼……”“我小時候聽奶奶說過,如果遇到眼皮兒跳的話,撕一小片白紙,沾上口水貼在眼皮上。如果它不跳了,就可以躲過災劫,要不你也試試。”肖揚從床上坐起身來,向程浩宇建議道。“真的管用嗎?”程浩宇不太相信地問道。“試試不就知道了嘛。”葉鬆在一旁慫恿著程浩宇,還順手從枕頭下摸出一個筆記本,在上麵撕了一小片白紙遞給程浩宇。程浩宇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將那一小片白紙接了過來,用舌頭舔了舔,然後貼到了自己的右眼皮上。過了好一陣兒,程浩宇突然覺得眼皮上一涼,那片白紙晃晃悠悠地飄落了下來。“怎麼樣,有效嗎?”葉鬆迫不及待地問道。程浩宇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的右眼對肖揚說道:“好像不怎麼管用。”肖揚望著程浩宇,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說道:“我奶奶還告訴我,如果貼了白紙後眼皮還是跳的話,就說明煞氣很重、災劫很大,不容易躲過。”程浩宇雖然不太相信肖揚的話,但他心裏的不安之感卻愈發強烈了。為了驅散這種不安的感覺,程浩宇幹脆回到自己床上躺了下去。一時間,整個寢室再度變得寂靜起來。“叮咚——”這聲音是程浩宇的手機短信提示音,他將手機掏了出來,打開了那條剛剛才收到的短信。是林文豪發來的——明天是我停靈的最後一天,難道你們不來靈堂送我最後一程嗎?程浩宇愣愣地看著手機上的短信,冷汗漸漸地從背心上冒了出來。這條短信儼然是已經死去的林文豪發來的!還沒有等程浩宇從震驚裏回過神來,肖揚和葉鬆的手機也先後響起了短信提示音,他們兩人看完短信之後,全都變得和程浩宇一副模樣,目瞪口呆,一臉的不相信。三個不同型號的手機上,三條同樣內容的短信。程浩宇、肖揚、葉鬆麵麵相覷,一時間,寢室裏的空氣似乎也變得格外陰冷起來。“這短信,真是林、林文豪發來的嗎?”好半天,葉鬆終於結結巴巴地開口問道。“看這號碼確實是林文豪的手機號碼。”肖揚說道。程浩宇的神誌此時已經恢複了清醒,他想了想說:“林文豪雖然死了,但他的手機號碼一定還沒有注銷。我想,這短信肯定是誰拿他的手機發給我們的,說不定隻是想讓我們去吊唁一下林文豪。”“吊唁林文豪?他那凶神惡煞的老爸看到我們,還不得把我們給撕了,我可不想去。”葉鬆立馬提出了反對意見。“我覺得還是去吧,於情於理,我們都該去吊唁一下,何況現在還有人拿著他的手機發短信來提醒我們。”肖揚開口說道。“去就去,明天上午有課,我們下午去吧。”程浩宇也同意了肖揚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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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揚曾經去過西山殯儀館那個鬼地方,所以他便成了理所當然的向導。第二天午飯後,程浩宇他們三人離開了學校,在肖揚的帶領下朝西山殯儀館趕去。剛坐上車,肖揚便掏出手機,舉到程浩宇麵前。“你的照片?”程浩宇一邊問著話一邊朝肖揚的手機上瞧去,肖揚詭譎地笑了一下,並沒有回答。這時,一旁的葉鬆見狀,也湊了過來,朝肖揚的手機上看去。那上麵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閉著眼睛的人。那不是林文豪嗎!葉鬆的頭皮驀地麻了,他忍不住“嗷”地叫了一聲。肖揚轉過頭來,一言不發地望著葉鬆,嘴角依舊掛著詭譎的微笑。葉鬆回過神來,十分氣憤地衝肖揚吼道:“你變態啊,居然拍了張屍體的照片,還到處炫耀!”肖揚收斂了笑容,沉下臉緩緩說道:“誰說這是屍體的照片,這是林文豪生前的照片,就是上次我們讓他裝屍體時拍的。”葉鬆不再理會肖揚,氣呼呼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了下來。程浩宇見狀,碰了碰肖揚,勸道:“你還是把那照片刪了吧,看著怪不舒服的。”一路上,三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沉悶的車廂裏,連空氣似乎都停止了流動,氣氛讓人窒息。車子駛出了市區,又在一條蜿蜒的山路上開了一個多小時,就到了西山殯儀館。車剛一停穩,肖揚第一個跳下了車,他甚至沒有等程浩宇和葉鬆跟上來,便徑直朝殯儀館裏衝了進去。“林文豪的靈堂在哪兒?你等等我們啊,跑那麼快,趕著去陪他啊!”葉鬆衝著肖揚的背影吼道。肖揚驀地停住了腳步,他緩緩地回過頭來,盯著葉鬆,嘴裏生硬地蹦出一句話:“你跟著我走就是了,那麼多話幹嗎!”程浩宇看著肖揚奇怪的舉動,又轉頭看了葉鬆一眼,突然感覺心尖沒來由地顫了一下,一種莫名的不祥之感毫無預兆地湧上了他的心頭。肖揚繼續朝前麵走去,程浩宇快步上前,拉了拉愣在那兒的葉鬆,輕聲說道:“走吧。”葉鬆這才回過神來,他看了看肖揚的背影,臉上很明顯地露出了不滿的表情,嘴裏嘟噥道:“拽什麼拽,要不是那個短信,我才懶得來這鬼地方,林文豪的死又不關我們的事……”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手臂就被程浩宇使勁捏了一下。他偏過頭去,看見程浩宇狠狠地剜了自己一眼,急忙把沒有說出來的話咽回了肚子裏。倆人跟在肖揚身後,穿過一條栽滿鬆柏的水泥路,就看見了一個小山坡,山坡前有一路石梯。肖揚站在石梯前,等程浩宇和葉鬆跟上來後,便指了指山坡上麵,對他們說:“林文豪的靈堂就在上麵。”程浩宇奇怪地看了肖揚一眼,目光裏透露出疑惑。肖揚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頭也不回地解釋道:“西山殯儀館隻有一個靈堂。”葉鬆順著肖揚手指的方向望了望,感歎道:“這殯儀館真大啊,風景還不錯,等我祭拜完林文豪後,好好參觀參觀這地方。”程浩宇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葉鬆,罵道:“你有病啊,殯儀館都要參觀。”葉鬆不服氣地撅了撅嘴,說道:“誰規定的殯儀館就不能夠參觀了,越是到了這種地方,越要百無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