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甜蜜詭計(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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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蓉是個很有詩情畫意的女孩。她喜歡研究精美的食物,喜歡一個人看書,還喜歡旅遊。而我隻喜歡兩個東西,一個是她,一個是錢。蓉蓉經常說我是個不靠譜的家夥,腦子裏天天算計著掙錢,沒有情調。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她最後決定離開我的理由。我們分開時和別的情侶不大一樣。沒有大吵大鬧,沒有哭喊,沒有互相指責。就這麼在車站上背對著背,決定從此不再相見。可笑的是,我唯一做過的在蓉蓉眼裏算是浪漫的事情,竟然會是分手。和蓉蓉在一起的時候,我前後一共做了兩筆生意。第一筆生意是跟著我當時的師傅做的,和A還有B也是剛剛認識,大家都是才出道的毛頭,膽子雖然大,卻也沒什麼計策,幾乎都是師傅說了算。那次的生意對象是一家很平凡的人。男人女人上班,孩子上學,卻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肯花大價錢買他們的命。師傅吩咐我們製造了一起交通事故,偷來一輛貨車,由師傅開著,算準了時間衝出街去撞死了那家的男人和小孩,女人重傷昏迷,住進了醫院,後來像是一直沒有醒過來。我們原定的計劃是在副駕駛上放一個屍體,B去醫院偷的新鮮屍體,等撞死人後,迅速換個位置,把車給丟了,栽贓嫁禍。當時為了效果的逼真性,我和他們兩人商量著把車的刹車做壞,一並解決了師傅。從那之後,A和B開始跟著我單幹了。第一筆生意給我帶來可觀的收入,那段時間裏和蓉蓉的日子過得不錯,甚至還打算過結婚。我們把房子買在了這個小區裏,五樓,蓉蓉說這樣視野開闊,半夜也不用擔心小偷。和她分手後,我一直就住在這裏。A和B總說我是睹物思人。現在我的身上還一直帶著蓉蓉送給我的禮物,十字繡的一朵小梅花。這朵梅花跟我的第二筆生意有很大的關係。蓉蓉當時在店裏挑選了很久,那家店鋪很出名,老板做了很多年這行生意,用正當或者不正當的手段擠垮了所有競爭對手。那天我告訴蓉蓉想陪她逛街,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個地方。蓉蓉應該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對十字繡起了那麼大的興趣,她一向不大關心我的事情。就連送我禮物,也不過是為了滿足她自己一時想要浪漫的心情。我那天帶著一支塗了慢性毒藥的十字繡針過去,拿著複雜的花紋問老板,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將針掉換過來。老板顯然對每個客戶都熱情周到,拿著布料一邊穿針引線一邊誇我是個體貼的男朋友。我微笑著看他做出習慣性的動作,在縫針之前吮吮手指,再把針頭在頭皮上蹭一蹭。等他繡完花邊,我將圖案和繡針一起收回來。老板笑眯眯地目送我們離開,三天之後,就有警察找上了門。說實話,我倒是很佩服警察們的效率,竟能靠店裏那種模糊不清的監控錄像找到我家裏。蓉蓉聽說死人了顯得有些驚惶,我無辜地回答警察們的問題,客氣地把他們送出去。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極其靈驗又相當簡單的說謊秘訣,那就是隻隱藏你想隱藏的那一部分,其他的和盤托出。所以到最後,沒有人會想得到我是在哪裏下毒的,什麼時候下毒的。當然,這也全靠了A的周密觀察。那小子總能在看見一個人的第一眼,就把那個人的所有習性牢牢記在大腦裏。隻是那次收錢,讓我們之間產生了一點小小的不快。按照慣例,我們三人一直是A三、B三、我四這樣分賬。可那一次,A覺得自己的功勞最大,應該得到最多的報酬。我們不歡而散,A甚至撂下狠話要我後悔。可到了後來誰也沒再提起這件事情。我想,應該是B去找過他。是個長得老實巴交的,講義氣又重感情的家夥,有他做掩護,每次我們都能妥善處理所有後續問題。說回來。那次的計劃如此周密而無破綻,我仍想不通蓉蓉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開始懷疑我的。她是個單純的姑娘,想的事情總會在臉上顯露出來,怎麼也藏不住。那次之後,我明顯感覺到蓉蓉在躲著我,有時候當我接近,她的臉上也會不由自主顯出害怕的神色。甚至有時候,當我隨口玩笑似的說起工作辛苦,她也會如坐針氈一樣馬上遠離我。這讓我很痛苦,所以我決定帶著蓉蓉搬家,從城東到了城西再往西的郊區,風景開闊視野良好。我安分了很長一段時間,大概有幾個月沒再和生意場上的人接觸。再後來,蓉蓉的離開,促使我又回到這個行業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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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見到那個女孩,是在省電視台門口,這次純屬意外。我不過是恰好路過,她是恰好出來。我從不知道她居然是電視台的主持人,門外還有她的fans等著她。我躲在一邊,看著她巧笑嫣然地離開,悄悄尾隨在她身後,跟著她一路到了城郊。我早該從她交往的人群想到她是個很有錢的女孩,可真正到了她家門口一看,我還是吃了一驚。那女孩停在門口良久,像是在摸鑰匙,我暗自在心裏記下這個地方,然後悄悄離開了。之後我悄悄來了很多次,基本把女孩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她姓楊,按照我的習慣,我開始叫她楊楊。楊楊獨身住在這個城市,是個自由職業者,寫小說,經常給電視台還有廣播電台發稿,交際廣泛,經常出門應酬,各方麵的人都認識,但朋友卻很少。楊楊還有一個男朋友,經常開著豪華跑車來接她。我沒見過那個男人的正臉,每次他都等在車裏,楊楊下來上車,然後兩個人離開。我試圖跟蹤過他們幾次,但那個男人就像發現了我一樣,每次都把我給遠遠地甩開。我守株待兔了很久,卻一無所獲。但越是這樣,我便越是想要知道那個男人的真麵目,這種感覺很不好,和當初我守著看蓉蓉的新歡時一模一樣。蓉蓉背著我偷偷交的那個男朋友長得很英俊,聽說家世也不錯。這個聽說是B告訴我的,我沒去求A幫我做這個事情。回來的時候臉色很差,告訴我我比不上那小子,可他替我不平,狠狠地揍了那小子一頓,我謝了他,心裏空落落的,怎麼想也弄不明白蓉蓉為什麼要離開我。我一直等到天黑才等到蓉蓉回來。她不跟我說話,坐得遠遠的,神色憤怒又有些害怕。我坐到她的身邊,挨著她的肩,甚至感覺到她的顫抖。“蓉蓉,你說你這是為什麼啊?我哪裏不如那個人了?”蓉蓉甩開我的手,站起來走到陽台邊看著那盆我送給她的生長繁茂的花。“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壓低了聲音問我。“我?我不是給你說我在上班嗎?”“上班?我上個周末專門去你說的地方,根本沒有這麼個公司,你還想怎麼騙我?”我避開她的話頭,走過去摟住她,看著她一直玩著那盆花的葉子,手指用力,像是想要將它們全部掐下來一樣。“蓉蓉,你怎麼能懷疑我呢?我是你男朋友啊。是那小子在挑撥嘛,還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我要和你分手。”她當時如此鎮定地說出了這句話。“為什麼?”我問她。她轉過身來看著我,眼神裏的絕望讓我覺得心寒。她忽然一巴掌將窗台邊的花盆掃在地上,花盆碎裂開來,她彎下腰去,從土裏扒拉出那枚我藏著的十字繡的針。“這是什麼?你到底在做什麼?還有C呢?C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上前一步,緊緊地逼問我。她的眼神像蛇一樣纏著我的脖子,一點點收緊。我感到窒息的難過,我很想告訴她,即使我是壞人,可這也隻是因為我很愛她。但由於我生性的確過於木訥,所以隻好沉默著。後來見我不回答,蓉蓉猛地一把推開我,打開門跑出去了。我沒有去追她,隻是緊緊地盯著那枚掉在地上的繡花針。那是我記憶中,自認識她以來,除了她死以外,最為狼狽的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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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死訊傳來時,我一個人蹲在家裏哭了一整天,將門窗緊鎖,閉不見客,甚至還關掉了監聽楊楊的那個竊聽器。是死於一場工程事故。他的身份是某個建築工地的工人,技術很好,資曆老,還會照顧新人,一直很受人尊重。但那天他在工地上時,聽人家說他沒係緊自己的安全帶就上了高層。本來很正常的日常作業,那天他卻忽然在高空中搖搖晃晃地蹲下身,一個不留神踩了空,摔了下來,安全帶自動鬆開,B當場就咽了氣。我並不相信這種解釋,尤其在我將這件事告訴A,看到A異常激烈的反應後,更為不信。和B根本不是朋友,B的死永遠不會激起除了我以外任何人的傷痛。晚上的時候我親自到了B所在的工地勘察,在爬上他常年作業的工架,慢慢抓著欄杆站起來時,我終於明白了B的死因。不是意外死的,有人殺死了他。安全帶的問題我無法確認,但是從B摔下來的位置看,他前麵的地勢很空,是個停車場。那天應該是地麵上有人用鏡子反射了陽光,刺激了他的眼睛和平衡感,才導致他摔了下來。是一個老工人,不會做出在高空作業時隨意低頭和地麵上的人聊天的事情,能讓他做出這種事情的人隻有兩個,一個是我,還有一個,就是A。我旁敲側擊地打聽,得知當天的確有人來找過B,一個男人,瘦長的身材。的死被定義為意外事故,工地賠了他家裏一些錢,打發走了。他的身份證被銷毀,那個號碼的注銷代表著一個人的逝去。我想,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一些死去的人,比如B,會被定義為意外。另一些死去的人,比如蓉蓉還有她的男朋友,會被定義為失蹤。在我和蓉蓉分手的一個禮拜後,蓉蓉打了個電話給我,告訴我她要跟男朋友去另一個城市,希望來家裏拿走自己的東西。重點是她不想與我碰麵。她那種心急火燎地想要離開我的心情深深地刺痛了我,讓我就像無法呼吸那樣蹲在電話前麵。後來蓉蓉跟我妥協,讓我去車站送她。見麵時她始終離我三步的距離,不敢太過接近。我伸手想為她提包,她卻驚慌地躲閃開,左顧右盼地一直在等她的男朋友來接她。我沒告訴她B已經代替我去見了她的男朋友,因此很快這個城市就會有另一宗意外身亡的報告。她在和男朋友約定的地方等了很久,見那人不來,也許不想再和我糾纏,決定自己坐車離開。我陪她到了車站,她大度地告訴我以後不會告訴任何人關於我的事情。我表示感謝,她急速地轉身離開,然後我跟上去,在人潮洶湧的地方敲擊她的後頸,她昏倒在我懷裏。我帶著她回到我們的家裏,B已經把她的男朋友帶來了。我沒讓她醒過來。前幾天我請工人來為我將房子拓寬了一個平台,打了一個新的灶台。灶台沒有完工,我將他們辭退,付了雙倍的價錢。然後我捂住了蓉蓉的臉,讓那張我深愛的嘴再也無法說出傷我的話。隨後她永遠睡在了我的灶台之下。那個男人我交給了B去處理,也再沒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