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甜蜜詭計
楔子
我跟在楊楊身後,來到一家首飾店門口。我躲在門外看,想知道到底和楊楊約會的男人是誰。我趁楊楊不在家時摸進她家裏,在她的屋子裏裝了竊聽器,前些天,我聽見她和一個聲音說,自己要結婚了。這真是一個讓我痛苦的消息。我悄悄地站在首飾店門口的大樹下,戴著墨鏡,喝著奶茶,盯著楊楊的背影。她走到櫃台邊,和服務生說了點什麼,我看見服務生取出東西遞給她。她開心而親密地和身邊的男人說著什麼。過了一會兒,男人接了個電話,匆匆地從店裏麵出來。在終於看清他的臉的瞬間,我愣了愣,隨即我做了個決定。我要幹掉這個人,不但是為了B,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楊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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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看到她的那個晚上,天氣異常的悶熱,我連衝了兩三次冷水澡還是不能解決這種燥熱。我租了部老電影來看,名字叫做《甜言蜜語》,講的是一個啞巴的愛情故事。啞巴愛上了城裏來的女孩,卻一直因為自己身體上的殘缺不敢表達。在女孩回城市的多年之後,啞巴在牆上看見女孩的留言,明白了女孩的心思,歡快地想去追女孩。但跑到一半,啞巴被人捅了一刀,摔倒在地上。啞巴用最後的力氣給女孩打了個電話,在電話裏用口琴吹了女孩最愛的一首歌。女孩站在街頭,手裏牽著自己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問:“你還好嗎?”然後鏡頭拉遠,是漂浮在海麵上的那一片墨色的天。這部電影有一個不錯的開頭,好聽的名字,快樂的過程,以及一個悲慘的結局。電影伴隨著那陣悠揚的口琴聲結束,我隱約明白了導演想要說的東西,所謂的甜言蜜語,都隻是苦澀的包著糖的毒藥。這個小區的房子挨得緊,樓與樓之間間隔不大,隻要站在窗邊對麵的情況就一目了然,所以平時居民們都喜歡拉著窗簾。我家住在五樓,這片的房子普遍隻有六層,沒有電梯,裝修也比較簡單。十二點多鍾,我擦著頭發第四次從浴室走出來,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正想透透氣,對麵樓,樓上左上角的燈光吸引了我。我喝了口啤酒,看著他們。那家人聚在陽台上歡快地說著什麼,背對我坐著的,是一個穿著碎花裙子的女孩,頭發很長,紮在腦後,整個人顯得很清爽。我認識那家人,一個兒子一個兒媳,一個孫子,外加兩個老人。他們家的人很和善,有時候在小區遇見總會和我聊聊天。隻有這個女孩不是小區裏的人,也許是他們的朋友。這麼晚了還聚在一起,真有閑情逸致。我喝完最後一口啤酒,隨手丟在一邊的垃圾桶裏,準備關燈睡覺。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對麵的那個女孩微微換了個姿勢,側過半邊臉來坐著。我甚至能夠大約看見她的笑容。我盯著她愣了兩三秒,刷地將窗簾拉上了。那個女孩,我曾經見過一麵,在一場混亂的婚禮上。她真是個很漂亮的姑娘,但不知怎麼的,她的臉卻讓我總是想起一些不該想起的人,比如蓉蓉。在搬來這個小區之前,我有一個很要好的女朋友,姓榮,我總是叫她蓉蓉。蓉蓉人長得很漂亮,腦子也聰明,性格還很溫柔。放在現在,就是難得的賢妻良母,秀外慧中。正因為這樣,追求蓉蓉的人很多,即使是我們在一起之後,那些人也層出不窮地從各個角落裏冒出來。所以到最後,蓉蓉在諸多選擇裏,把我放進了廢棄品的行列。其實我不恨蓉蓉,因為我深知這個世上所謂的諾言,不過是一種比謊言更容易拆穿的東西。今天那個對麵的女孩,莫名其妙地讓我想起了蓉蓉。如果現在蓉蓉還和我在一起的話,我也許也會像他們一樣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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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禮拜我都埋頭在工作裏,連家也沒怎麼回,所以當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意外。對麵那家六樓的人,前幾天食物中毒,全都死了。因為鄰裏之間平時不大來往,天氣又熱,所以等到隔壁發現他們家裏傳出怪味報警時,他們已經死了兩三天了。我回家時,正巧碰見那家人被警局的人從房子裏抬出來。個個臉上都蒙著白布,經過時發出酸腐的臭味。我和圍觀的居民們讓開在一邊看著,聽著他們的小聲議論,說是剛開始以為是有人蓄意謀害,後來才知道原來隻是場橫禍。聽說是家裏的媳婦買來的食物相衝,吃了之後引發了劇毒,一家人就都死了。我和周圍的人一起長籲短歎了一陣,就都各回各家去了。再過了幾天,那家人的遠房親戚趕過來,給他們開了一個追悼會,然後就是葬禮。在葬禮上,我站得遠遠地四處尋找了一陣,卻怎麼也沒有找到那個女孩的身影。我是一個個體戶,做點小生意,常年奔波,居無定所。所以就算現在已經三十露頭,還是單身一個人。也可能是我還忘不了蓉蓉。蓉蓉和我是大學的同學,我學經濟,她學中文。當年我追了她很久她也不答應,隻是後來她的男朋友C在一次意外中身亡,火車事故。當年我們畢業前夕大家約好了出去旅遊,我混在其中,雖然和他們所有人都不熟識,也沒有人過於注意我。在高速行駛的列車上,那人忽然將頭伸出窗外,直接撞在了邊上的東西上,就這麼咽了氣。蓉蓉當場傻了眼,不哭也不鬧,呆呆地看著他的屍體,為此火車還停開了一天,我們在路邊的小店裏借宿了一個晚上。那個時候的我及時出現,天天陪在她身邊,過了一段時間,在某個夜晚當我單膝跪下向她求愛時,蓉蓉就成了我的女朋友。在一起之後的那段日子,盡管我絞盡腦汁討她歡心,想著辦法抄寫情書,可在畢業後不久,她就離開了我。也許這個結局從一開始就注定好了,就像電影裏那個死在電話邊的啞巴一樣。可是現在,我強烈地想要再見那個出現在對麵樓上的女孩一麵,瘋魔了一樣。為此,我甚至去接近了那家人的遠親,隻是想著也許在追悼會或者葬禮上可以再見她一次。可惜那個女孩就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第一次見到她的契機源於一次婚禮。那天我要去一個才認識的朋友家做客。說是朋友,其實隻是我單方麵的認知,那人對我而言更多的隻是一個客戶。他是我這次生意的對象,最近在籌備兒子的婚禮,家裏很有錢。他的兒子還有未來兒媳婦都是我大學的同校,這件事情我是聽我的合夥人說的。合夥人還告訴我,這筆生意做完,我可以休息很長一段時間,因為買這家人性命的那個人,出手非常闊綽。為了做好這筆生意,我已經一個多禮拜沒有好好休息了。和我一起做事的合夥人有兩個。一個叫做A,另一個叫做B。我是這個小組的頭。具體的分工一般是這樣的,A負責搜集資料,B負責善後,我負責操作。這是一個嚴謹的團隊合作。我們偶爾會聚在一起吃喝玩樂,到了興頭上,B會跳上桌子說我們哥仨這一輩子是過命的交情。這些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總是很讓人動心的。前幾天把搜集到的資料拿到我們約好的地方,裏麵說,這家人有一種家族遺傳的嚴重過敏症,所以喜宴上沒有任何魚類食品。我們為此研究了很久,決定還是從這個方麵下手。婚宴當天,那人將市裏最好的一家酒樓包了下來,上下三層全是他們家宴請的客人。在那裏,聽說還能見到一些當地的顯貴。在外麵穿著禮服為他們停車,我坐在一樓的大廳裏,慢慢喝著橘子酒。到了下午六點,婚禮正式開始。周圍的人紛紛站起身,燈光暗下來,新娘和新郎牽著手出來站在樓梯上敬酒,所有人高喊cheers,真像不入流的小說裏所描繪的那種燈紅酒綠。我一飲而盡,將酒杯放下。那兩束打在新人身上的燈光有些晃眼,我眯起眼來看,忽然在他們轉身交杯的時候愣住。他們身後,在燈光昏暗的地方,站著一個很像蓉蓉的女孩。從發型到衣著的習慣還有那種無法掩飾的氣質,都很像蓉蓉。我看著她的時候,她似乎也往我這邊看了一眼,可在目光接觸了半秒不到後,她便看向了別的地方。就在我愣神的當口,忽然大廳裏傳出一聲尖叫。緊接著,新郎忽然痛苦地抓住喉嚨,拚命撕扯了一會兒,一個晃蕩,就從樓梯上翻身掉了下來。血液四濺,我緊張地擠在人群中探頭去看,他應該已經沒氣了。在婚宴開始前,我和B混進了侍應的隊伍,用針管往他們密封好的酒瓶裏添加了很多的生魚碎末。海魚,敏感症患者最忌諱的那種。在混亂中,人們尖叫著往外湧,我被擠著往外。任務順利完成,很快就能進一筆大錢,這本來該是興奮的時刻,可我絲毫感受不到應有的喜悅。因為當我在人群中勉強抬起頭來看,那個女孩已經不見了。從此以後,我便記住了那個女孩。而此時,她又用這樣的方式再次出現在我的視線裏,之前的回憶全部出現,讓我甚至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