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滂沱的大雨把我澆得滿身狼狽。可我卻顧不得那些,隻想快點回家,然後取出錢來去救兩個人的性命。幽邃的胡同裏,我急速奔跑。結果就在將要靠近家門的時候,我看到隔壁家的女人,正站在我的門前。看到我跑進去,那個女人緩緩抬起頭。我看到她的臉色很蒼白,像是等了很久。我跟她對視,心裏恐慌著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良久,她抬起她的手臂伸向我。她說:“你的肝。”窗外的雷聲再一次轟隆隆地向我襲來,她幹枯的手臂幾乎像是不能再有更多的褶皺。我腦袋停頓了一下,接過冰涼的肝,說了聲謝謝。她什麼都沒說,轉身便朝她的屋子走去。我看著她的方向,確定她走進了家門,才迅速轉身打開門回了屋子。此時此刻,我的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湊夠20萬,救蘇遠幻還有自己。我迅速翻找自己所有的存折還有銀行卡。出胡同的時候,我不放心地朝鄰居家女人的房間看了看。她家黑著燈,似乎還有點弱弱的燭光。突然覺得她並不是想象中那麼可怕,隻是自己過於苛刻,才把所有人都當做是敵人。那麼蘇遠幻呢?我不敢再想。我不知道愛情能夠改變一個人什麼,隻是知道,若是真的改變了,誰都無法阻擋。想到這兒我便迅速地朝雨中奔去。按著張古義給我的地址,打車到了樓下。還未下車,我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晃了一下便消失了。我匆忙跟上前去,發現那人便是蘇遠幻。不知道為何,心裏漸漸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我偷偷跟他上樓,然後保持一小段距離。我突然想起那個男人說,不能今天來這兒,莫非是有什麼更大的秘密。想到這兒,我跟得更緊了。蘇遠幻停在了13樓,然後他似乎很警覺,轉頭望望樓梯處。我嚇得慌忙側身,再伸出頭,他已經不見了。我迅速上樓,在拐角處看到蘇遠幻進了一間屋子。因為下雨,所以走廊裏很黑。我摸索著走到那間屋子的前麵,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地聽。起初,他們隻是說些催眠的教程,但是很快,我似乎就聽到那個叫張古義的男人,開始跟蘇遠幻談起我來。他說得很慢,很緩:“你就要變成她的貓了,隻要你傾家蕩產,隻要她同你一樣,她就會愛上你了。”蘇遠幻似乎在囈語,但是我聽不清楚。張古義繼續說:“如果明天你遇見她,就說你病入膏肓了。那麼她就會愛上你了。”我立刻意識到,這個男人在對著蘇遠幻催眠。我繼續趴在門邊上安靜地聽。“如果你無法變成她的貓,你就要殺掉她。”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她說:“小姐,請問您在這兒做什麼?”我嚇得“啊”一聲叫出來。門內的人很快發現了我的行蹤,那個叫張古義的禿頂男人一把把我拉進房子,然後“砰”地關上了門。他開始的表情很尷尬,搓著手想要解釋什麼。“騙子!”我立刻怒火中燒,大聲地罵起來,“原來這一切都是你操縱的!”蘇遠幻站在角落裏,並沒有反應,他呆呆地望著窗外,直挺挺地站著,像是聽不到我們在說話。張古義思考了一會兒,但還是很快露出了真實麵目。他哈哈大笑起來:“蘇小姐,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發現了秘密。是的,一切都是我在搞鬼。不過現在,你們都已經是我的傀儡。”“為什麼明明看到蘇折耳死了,卻又複活?那壞掉的電話又怎麼解釋?”他笑了笑,說道:“你隻不過是個被催眠的人而已,又什麼有不能夠解釋呢?但是對不起了,這隻能是個永遠的秘密,不過隻有死人不會說出秘密。”說完,張古義迅速朝蘇遠幻走過去,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蘇遠幻轉過身來,瞬間表情就開始變得猙獰。他死死盯著我,然後慢慢朝我走過來。我立刻大叫他的名字,但是他絲毫沒有反應。我小碎步地後退,最後退到門邊,想要拉開把手衝出門去。這時候,我聽見他的嘴裏小聲地叫了一句:“喵!”我頭立刻有些暈,但是潛意識的抵抗,讓我足夠清醒。他走過來抓住我狠狠地朝門上撞過去。他已經不是我認識的蘇遠幻了,而是我的仇人。可就在我感覺自己必死無疑的瞬間,蘇遠幻突然打開門,把我狠狠地往外推去。我跌出門,卻看見張古義已經反應過來,向蘇遠幻快速地撲過來。蘇遠幻突然笑起來,那種姿態很嫵媚,像是一種撒嬌。他死死抓住門框,對著我大聲地吼著:“快走,我有辦法對付他。”然後他立即同張古義廝打起來。我勉強站起身來,迅速朝樓下跑去。我腦子空空的,隻想快點離開這兒。就在我剛剛到達樓下的時候,我立刻拿起手機報警,然後朝樓上的蘇遠幻大聲地叫。良久,他和張古義糾纏的身影出現在窗前。我望見他努力探出頭來,我突然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一絲笑意。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大聲地喊:“不要!”但是一切都晚了。“小迪,我愛你。”接著,突如其來的一聲悶響,骨骼與肌肉撞擊水泥地的聲音。我沒有反應,傻愣在那裏。蘇遠幻從七樓縱身跳下。那一刻,他的表情很幸福。縱身一躍,那仿佛依舊是貓的姿態,貓的身體一般輕柔,卻狠狠紮在了我的心裏。我知道,此刻,他把自己當成了貓,他用他自己最後的理智和潛意識救了我。我痛哭失聲,卻再也沒了呼喊的力氣。
7
蘇遠幻的葬禮辦完之後,我搬出了那座房子。張古義被逮捕那天,他在媒體的鏡頭前狂妄地大叫:“我有什麼錯,我隻是幫人實現願望而已!”晚上,我把蘇折耳送去了朋友家。離開的時候,我望見蘇折耳在窗前靜靜地看我,淡藍色的瞳仁裏,竟然全都是淒怨。走出很遠,我還能聽見它淒楚地叫。夜色更濃了,刺骨的冷風一陣陣地撩起頭發,呼嘯著又朝牆上撞去。走出很遠之後,我突然感覺脖子後一陣冷冷地癢,猛地回頭,折耳貓依舊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夜色蒼茫,它的聲音那麼熟悉:“喵——”隻是從那兒之後,我再也沒養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