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是被一陣奇怪的瘙癢弄醒的,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像是睡了幾百年一樣,頭昏昏沉沉的,但是意識很清楚。我低頭想看看是什麼,可是剛剛低下頭,頓時嚇得叫出聲來!此刻,我的那隻折耳貓,正安安靜靜地趴在地上,吃肝!紅色的肝,被它舔得來回滾,像極了一個個跳動的心髒。它毫不猶豫地一口就吞下去,然後抬頭看我。它不是死了?我緊張地立刻望一眼那隻籠子。籠門敞開,銀色小鎖,晃悠悠地掛在小門上,籠子幹幹淨淨的,什麼也沒有。昨天晚上發生過什麼?我迅速拿起手機查看昨晚撥給蘇遠幻電話的時間,想要證實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卻發現根本沒有通話記錄。我癱在地板上,努力地想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折耳貓不是確實死了?我明明使勁搖晃過它。緊接著,我蹲下來仔仔細細檢查折耳貓的特征,嘴邊的黑色小斑點,是貪吃的標記,尾巴有點殘缺的毛,是有一次不小心被打火機燎掉的記號。我又把它放在高處,它左嗅嗅右嗅嗅,喵了一聲,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是它,沒錯。一陣陌生的電話鈴響,我順勢拿起自己的手機,發現上麵根本沒有來電。這時候,我猛地回過頭,死死盯著桌子上的電話。是它在響!房東不是說,它是壞的,莫非昨日又修好了?我慢慢地移動過去,想要接起電話。但是很快,我發現電話的灰塵上麵,清清楚楚地印著五個手指的抓痕。此刻,它們像是螞蟻,一下下撕咬著我的內心。我不知所措地看它繼續突兀地響著,心裏一陣迷茫。緊接著我哆哆嗦嗦地把手放到上麵,比量一下!竟然是我的!怎麼會是我的!我的手印怎麼會在這隻電話上?那麼就是說昨晚,我是用這隻電話打給蘇遠幻的?還是說,那一切根本沒發生過?還是我夢遊?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我坐在地板上環顧這座陌生的房子,背後泛起一陣陣涼意。但是我還是伸過手去,一把把電話抓了起來。緊接著,我顫巍巍地問:“喂?”是蘇遠幻!他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很興奮,“你在哪兒呢?我剛剛給蘇折耳買了新鮮的肝,敲你家門你又不在,就放在門口了。”我“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突然,我像是想起什麼,問他:“你怎麼知道這個電話號碼的?”蘇遠幻在電話那頭愣了一下:“我早就知道啊,怎麼了?”他早就知道!我的頭上密密麻麻地炸開一朵朵雲,此刻正狠狠地砸在我身上。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我再也聽不清楚他說什麼……掛掉電話之後,我就開始想整個事件的過程。但是腦子停留在電話的前一秒,就什麼都再也想不起來。走的時候,我是把折耳貓鎖在籠子裏的,而我醒來的時候,它是自由狀態,是誰?是誰在我走了之後放出它並且導演了一場戲?莫非是蘇遠幻?他怎麼會知道這兒的電話,而且我把電話打過去的時候,也是他……不對。那一聲貓叫是?我一骨碌坐起來,然後拿起那隻電話想要回撥出去,卻發現裏麵安安靜靜,連聲音都沒有。剛才我明明拿它接過蘇遠幻的電話,而且他還跟我說送了肝來。肝?我幾乎是跳起來就衝到了房間門口。我透過貓眼往外看。門邊,有個大大的牛皮紙袋鼓鼓囊囊地靠在地板上,似乎還有血水氤氳出來。我靠在牆上,不敢出門。就在這時候,我看見一個人,背朝門的方向走過來。就在靠近門邊的時候,她拿出一把鑰匙,背對著門框慢慢敲起來。是她?她叫我的名字:“蘇小姐?”我嚇得不敢喘息,不知所措地踮起腳尖退回到床上,然後拿被子把頭全部蒙起來,不住地顫抖。靜默的空氣裏,隻剩下我的喘息還有那個女人叫門的聲音。我嚇得簡直要衝破膽子從窗戶跳出去。她還在堅持地叫著:“蘇小姐?”每一次都像是疑問的口氣或者其他的情緒,像是確定裏麵到底有沒有人。大約過了十幾分鍾,聲音才慢慢消失了。我蜷縮在被子裏更是一動不動,我不知道那個女人是不是已經進到屋子裏來了。最後,我鼓足勇氣,慢慢從被子裏探出一隻眼睛。房間裏空空如也,並沒有人。蘇折耳也吃完了最後一塊肝,跳上床來。右手緊緊攥著的手機已經被汗水蒙了一層水霧,此刻上麵的信號格終於滿起來。我顫抖著拿起來,不知道打給誰才最好。最後,我還是一狠心,撥了蘇遠幻的電話號碼。電話看似並沒有通。我邊打電話,邊鼓起勇氣再次起身從防盜門的貓眼裏朝外望去。光滑的走廊,像一條蛇吞並了所有可能出現的聲音。我順勢朝地上望去,那袋剛剛放在地上的肝髒,此刻隻剩下些許的血水。這時候,電話通了,蘇遠幻的聲音很興奮,他說他找了一間離他家很近的房子,希望我過去住。我腦袋一熱,便答應了。我想,無論如何,我該先離開這個地方再說。
5
直到走出小區幾百米遠的地方,我才鬆了口氣。我找了家咖啡店,在隱蔽的角落坐下來。我不知道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什麼地點才最安全。或許哪兒都是安全的,隻是我疑神疑鬼?窗外的樓下有幾隻野貓在嬉戲,不知為何我卻打了個冷戰。這時候,一個人朝我所在的咖啡廳走過來。他幾步登上台階,就進了咖啡廳。我愣了幾秒鍾,隻覺得眼熟,但是想不起是誰。直到來者走到我麵前,我才猛地想起,這就是那日同蘇遠幻在飯店旁說話的人。隻見他穿著黑色的風衣,沒有頭發遮掩的頭皮上,似乎有血。眼睛遊來遊去,似乎在找什麼人。他是誰?他來做什麼?我的右手開始緊緊抓住包裏的手機,準備隨時報警。但想了一會兒,又覺得可能隻是巧合罷了。這時候,我抬起頭想裝作無意識地看他一眼,卻見他轉身就在我的麵前坐下來。我愣了一下,之後站起身想走。就在我路過他身邊的時候,他說話了。他的聲音很低沉,但是很清晰。他說:“蘇小姐,我們來聊聊蘇遠幻吧。”我怔了,本能地回應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叫什麼?”說完,我自己愣了一下,但是繼續朝前走去。但是他很快就用一句話製伏了我:“他想害你。”因為是剛剛過了午飯的時間,所以咖啡廳裏的人格外稀少。我環顧一下四周,發現服務員就站在不遠的地方,我想了想,卻沒有叫她。我的腦袋有些停滯,然後我坐下來。“他為什麼要害我?”他似乎嘴邊掛了一絲勝利的微笑:“我知道你對很多事情格外疑惑,而且你似乎覺得他變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繼續看他。他不抬頭,雙手插在口袋裏,聲音便更低沉了。“他被人催眠了。”“催眠?”我幾乎沒有防備地叫出聲來,手裏的咖啡不小心翻倒在桌子上。很快,店裏的服務員朝我走來,她替我收拾了桌子,然後態度很好地說要給我換一杯。可是此刻我並不想有人打擾,我擺了擺手,說暫時不需要。對麵的男人並沒有太多的話,他等服務員走遠了,才繼續說道:“他曾經是我的病人。大約在三四年前。”“病人?那你是誰?”“我是個催眠師。”他終於抬起頭來看我,但是很可惜,他看到的隻能是一臉的質疑。接著他拿出一個紅色的小本子放在我麵前:“這是我的從業資格證。”我接過來,簡單地翻看。張古義,男,34歲。看到這些信息,我就把本子合上,繼續和他對視。他小心翼翼地收回去,然後繼續說道:“那時候,他不是我的病人。但我常常在隔壁的心理室看到他。後來,我得知他愛上了一個女孩兒,但是那個女孩兒卻跟了別人。他用情很深,不能自拔。所以很痛苦。”我似乎聽出了眉目,我說:“你說那個女孩兒是我?”但他沒有回答,繼續說道:“直到有一日我見他還是不能夠解脫,於是我提醒他可以試試催眠。之後,他好了一段時間。可是直到有一天……”這時候,窗外本晴朗的天突然陰沉起來,黑雲慢慢地朝我們所在的方向聚集。“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他似乎對催眠很感興趣。已經不再沉迷於簡單的被催眠,而是開始喜歡研究,或者找實施的對象。當時我覺得醫病救人,便是醫生的準則。他既然想學,那麼必定也是想救人,我便開始教他。”說到這兒,他伸手叫服務員過來點了一杯咖啡。窗外的行人匆匆,我的心裏也有些異樣的焦急感。我說:“然後呢?”“然後他就在我不在的時候,簡單地幫我解決一些淺層次的病人。不過大多數時候,他都在研究一種單調刺激,就是讓人在瞬間進入一種高度受暗示性的狀態,之後被催眠。”他嘬了一口咖啡,“隻是這段時間,我突然發現,他在自我催眠之後,才對病人進行實質的催眠。這是一種很危險的境界,容易引發雙方的災難。”“你是說……他現在很危險?”他點點頭:“不僅他很危險,你也很危險!”“我?”我愣了一下,“為什麼會涉及到我?”“因為,他最終的目的,是催眠你。”我越發聽不懂了,我說,“他為什麼要催眠我?”“因為……”他慢吞吞地說,“他想變成你的貓!”窗外一聲炸雷,在此刻驟然響起。我狠狠打了個冷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場黑暗的局。過了很久很久,我幾乎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已經麻木了。“你還記得那天嗎,你接了一個奇怪的電話,之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我點點頭。他說著:“其實你已經被催眠了。他發現自己第一次試驗成功了,便會有更多的下一次。但是很可能,最終你們都會陷入這場催眠中。”那個叫張古義的男人此刻並不著急,他掏出一根煙,認真地說:“我有辦法治愈他,但是你要配合我。”我馬上來了精神,我說:“好,我要怎麼配合你?”他抽一口煙,說道:“我需要20萬。當然,可能這個數字太大,不過這是我能夠治愈他最大的底線。其中10萬是藥物治療費,另外10萬是我的報酬,你覺得怎麼樣?”我皺了一下眉,表示不太信服。“他已經病入膏肓了。等他有朝一日思想也變成你的貓,那麼你們都會有危險。”說著,他看了看時間,繼續說,“我問過他,他說他這麼做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愛你,甘願犧牲一切,哪怕隻做你的貓!”這句話像一道溫熱的強流湧進我的心底,瞬間被感動和洗禮。我不知道自己對於愛情的態度。更多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欠蘇遠幻多少。我立刻點點頭,我說,我現在就回家取錢。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你可以去這裏找我,但最好不是今天。”我點點頭,迅速跑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