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2 / 3)

“我……我剛剛做了個夢……那夢有點……嚇人!”我囁嚅著,回憶夢境時猶自心驚膽顫。本來,那何止是夢,那真實得就像才發生在眼前的事實。夢中女子囂張的大笑似是又一次肆意地回響在我耳邊,我變了臉色,忍不住一個寒噤。

“什麼夢把你嚇成這樣?”他好笑地撫著我的發絲,指尖動作輕緩平滑,想要安撫好我的情緒。

我搖搖頭,總覺得自己怎樣說,他都不會明白的。除非親身經曆。

“對了,夜深人靜的,你怎麼來了宮中?……還有,你幹嗎穿這身衣服?”我想起他進門時臉上帶著的那不太尋常的神情,也奇怪他這身穿著的對他一個文臣而言更不尋常的盔甲。

“郭城被攻破,叛軍已兵至皇城外了!他們正準備進攻三麵城門,我得去城牆督戰!前去督戰前,想來給你囑咐幾句。”文煜說話時,神色凜然,手握上腰間垂懸的寶劍,眉間眼角,盈溢著大將豪氣如雲的風範。

我原本心驚,隻是此刻看著眼前的他,卻出聲笑了。眼前這般模樣的文煜,才是我大淩王朝的天縱奇才——能談笑間出將入相的蕭郎!

“蕭郎!”我破涕為笑,輕聲喚他,卻令他聽得俊臉一紅。我定下神,想了想,忽道:“你我等一下,我換了衣裳和你同去城頭督戰!很快就好!”

“不行!”他一把拉住欲轉身離去的我,麵色一端,語氣堅定不容反駁,“你是公主,有著龍章鳳姿的貴胄尊貴,怎能親涉戰場?”

我擰眉,心想著這幾年的相處大家都是無拘無束的,卻不知為何國難當頭他倒古板起來。我歎氣,回頭換了一番莊重的神情,問他:“蕭大人,請問這天下是誰家天下?”

“自然是楊氏皇室了!”

“那本宮是不是皇室中人?”

“自然是!”他遲疑答話,神眼開始警惕。

“那我保護自己家的江山,有什麼錯的?有什麼不可和顧忌的?”我挑眉笑著,滿意他的答話都順著我的思路,讓我一口氣說下來無懈可擊。

“等著我!”最後一句我囑咐得凶巴巴。

他怔然站著,任我離去,一動也不動。我知道,他是願意帶我去前線了,走了幾步,我思量著,還是憋不住回過頭對他嫣然一笑,柔聲道,“你曾經對我說的,生死同命,甘苦同享……你忘了麽?”

他凝眸看著我,微微一笑,不語。

…………

才到城門前,我就感覺周圍空氣便在這一瞬間猛地凍結起來,每一處,都透著難以喘息的緊張和暗藏洶湧下難顧生死之離的悲壯。

但見城門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密密麻麻排排而站的,都是全副武裝、明甲亮凱的禁軍。一眼望去,滿目充斥的,是森嚴氣象、雄渾氣勢。

“怎麼這麼安靜?”我悄聲問著文煜,聲音極輕極細,怕一不小心就點燃了這寧靜得近乎幹涸的空氣。

“狂風暴雨之前,素來如此!”他的聲音冰涼得猶如戟刃的冷鋒,犀利快速,毫無拖滯。

我發現他自從出了宮門後,臉就一直沉肅如廝,讓人看著心中毛毛地發怵。

我自覺閉上嘴,緊跟在他身側上了城樓。

上了城樓後眺目遠望,隻見四麵八方,遠近各處,所有烽火台上皆有狼煙騰騰燃起,紅光黑影,直達蒼穹!

而城樓禁軍則執戟挎刀背向而立,成排的長槍、鎧甲和盾牌,在火光中煜煜生輝、分外猙獰。

每一個女牆垛口都排滿了無數絞車。絞車上懸掛的是鑲滿了又粗又長鐵釘的狼牙拍和夜叉擂,犬牙交錯著,令人望而生畏。

我正心慌意亂打量著城樓守備狀況時,文煜卻突地出了聲,似是在詢問某人:“情況如何?”

聞聲望去,看清了和文煜站在一起的那人後,我不禁笑了笑。

原來司馬晉也換了戎裝駐守在城頭。司馬家族猛將如雲,他的父輩堂兄們都是能征善戰的驍勇豪傑,隻不過,這卻是我第一次見到朔衣颯爽的司馬晉。

他素來愛逍遙自在,從不奉詔任職,從不理睬朝事。

這次的確是個讓人驚喜的例外。他的能耐,據二哥和文煜說,那是無所窮盡。我雖不信司馬晉,但二哥和文煜,卻是我這輩子最深信不疑的兩人。

“叛軍陳兵在洛水對岸,還未進攻。這城牆由內外各五六層厚的青磚築就,我敢說當今世上還沒有任何一種可破壞摧毀它的武器!而且皇城東西自身也帶有狹窄的隔城和夾城,叛軍要攻城,還必須過了這兩關!還有,你來這邊,”司馬晉領著文煜走到一處高堆著粗如嬰兒腕臂大的箭鏃道,“這些是我找人三日來連夜打造好的八弓弩。這弩箭如車輻,鏃如巨斧,能射五百步!所以,若無內給告罄,外援不繼,洛城定無亡城之憂!”

文煜在一旁還未說話,我卻看著如此粗大的箭鏃暗暗吃驚,詫舌道:“這箭若射中了人,那……”我心中惻然一片,頓時無法言語。

司馬晉似這才發現我的存在,回頭看著我,驚問:“蕭文煜!你……你居然敢把她帶到這裏來!這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