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中,我看不清她的容貌。
然而我知道,這必定是個絕美傾城的女子!
但見她緋綾為袍、紗雲為衣、文玉為帶、芙蓉為冠、鳳翼為履。曳絹長衣拖瑤佩,簪羽碧釵珥明璫。
她輕聲笑著,笑聲若鈴鐺輕晃,微然,卻又靈脆。這樣的笑聲,在我聽來無比耳熟。熟到似是自己每日都聽到過,熟到我以為她是我身邊最親昵的人。
眼前一花,她揮動了長袖,旋轉揮舞著,其影若蝶在翩踟飛動。
香散飛巾,光流轉玉,她的舞姿,輕盈處似九天玄女般的飄逸流塵,好看得讓我詫異。廣袖拂紅塵,躊影舞陽春……
她舞,她動,她笑,她嬌。
一切的一切,都有著撩動人心的魔力,讓人驚歎,讓人神往。
“這是什麼舞?”看了許久,我忍不住走近她出聲相問。
高翹的玉指緩緩垂落,踮出的纖足慢慢收回。舞姿雖停,她卻依然背對著我,盤著雲髻的頭高高揚起,姿態驕傲。
“亡國之舞!”她答,聲音冷若寒冰,淡漠中未含一絲溫度。
“亡國?亡誰的國?”我吃驚,驚訝於她的膽大叛言。
“自是你們楊氏的大淩朝……”她嬌笑著,答得理所當然,似是絲毫不以為意。
“胡說!”我厲聲喝道,試圖用如此高聲的叱責來安自己的心,恨她的瘋。
她的雙肩抖動,不想也知,她仍在笑,且不能自抑。
我咬唇盯著她半響,直到她回頭……
我呆住。
眼前這張麵龐……那猶如暮春櫻花般純淨美麗的容顏,分明是我,卻又分明不是我!
我不明白,她怎麼可以笑成這般——那是一種近乎邪性的妖嬈。她的雙眼含情含媚,透著令人甘心情願墮落到地獄也要得到的迷亂!
我錯愕著張大了嘴,心駭,心慌,心怵。
此刻在我眼裏,她就如鬼魅般可怕嚇人!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和我長得如此相似?”我不自覺的摸了模自己的臉頰,顫聲問著,費力地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
我想看她。可也不敢看她。
我承受不了,這和自己如出一轍麵孔下暗藏的瘋狂和邪惡。
“我?我是誰?哈哈……”她笑得似傻如癡,道,“我?我就是亡你父皇王朝的人!”
她勾唇看著我,笑顏如妖似魅。
我不禁打了個寒噤,搖頭道:“不!你胡說!胡說!胡說!……”
見我失措這般,她笑得愈發地花枝亂顫,她橫眸看著我,挪著腳步,輕輕地,朝我走來。
“不,我沒胡說,我沒胡說……”她的聲音突地柔順下來,帶著我不能抗拒的蠱動媚惑,撩人心神,亂人心魄……
“啊……不要!”我失聲驚叫,眼眸一睜,猛地從床上坐起。
耳邊寂靜,四周如常。
我還在我的飛香殿。
原來是個夢!
我伸手拍著胸口,安慰自己道:原來,是個夢。隻是那夢裏的女子……即便我醒了,她的容貌,她的笑魘,她的話語,她的舞姿,都還是一漾一漾地輕晃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
攏袖抹了抹額頭,那裏,果然是澶出了絲絲冷汗。
手指摸著那依舊溫軟的絲被,再回眸看著幾盞宮燈微照下清寂的寢殿,我雖知剛剛的情景是夢,心中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害怕,總覺得那個詭魅如斯的女子匿藏在某個角落瞧著我,盯著我,她的眼神,冰涼而又迷亂。
心中一顫,我趕緊下床,光腳著地,口中高聲喚著:“碧荷!綠蘿!”
偶一回身,斜眸瞥見了銅鏡裏映出的那抹身著紫衣睡衾的嬌俏人影……我明知那是我的臉、我的眼睛,隻一眼而已,自己卻已忍不住倒吸著涼氣,心中泛寒。
我趕忙扭過頭,朝著殿外跑去。
門外有幾人正匆忙趕進來,我定睛一瞧,瞧見了跟在碧荷和綠蘿身後的文煜。
“文煜!”我低呼著,飛跑著撲入他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了他。
從夢魘到現在,在他懷中,我方覺夢裏麵那駭人的恐怖詭異至此時才漸消漸去。
他穿著玄甲戰衣,盔凱上的鱗片堅硬無比,抵著我薄薄的睡衣刺得我肌膚發痛,而那玄鐵的冰涼更是讓我著惱。然而再痛再涼,我還是不願放開他。我想著適才自己在夢中的無助和驚慌,神思一傷,胸中一悶,眼淚有些控製不住地一滴滴沿著鐵片落下。
“公主,你怎麼了?”碧荷在一旁小聲問著我,語中含憂。
也是,我難得慌亂成這樣,嚇壞自己之後,現在怕也是嚇壞了她和綠蘿了。
我不答,隻是把抱著文煜的雙臂環得更緊,當然,相對的,我的肌膚也被那鱗片刺痛得更厲害。
我皺著眉,依然任性地蹭著他的懷抱,雖然在今夜,那裏隻餘下了玄鐵的冰寒,少了往日的溫暖。可還是讓我安心非常。
“怎麼了?”他似乎感覺到我的疼痛,手指繞上我的肩,用力扶直了我,言溫情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