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2011年8月23日(1 / 1)

8. 2011年8月23日

15時22分 中國 北京

後來,我聽王星火說,那次的密訓其實是很痛苦的,不是肉體之痛,而是精神之苦。

他說,那天他們幾個連夜起程,坐上了一輛封閉的軍用吉普車,一路往東飛馳,到達目的地時,已經是傍晚了。吉普車開進了海軍的一個基地,接著,他們被徑直送到了一艘輪船上。他清楚地記得登上甲板的那刻,西邊一輪紅日像顆巨大的燃燒彈似的,燒紅了半個海麵,血一樣的紅。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詭異的噩夢,太陽穴微微發疼。這是他的一個隱病,坐不得船,他對船,對海,有一種難以抑製的恐懼感。一踏上微微搖晃的甲板,心就慌慌的,仿佛要失去什麼。

“我承認,這是一種很糟糕的狀態,不像一個好軍人,特別是像我這樣的特種軍人。”王星火轉過頭,緩緩對我說。

到此時,我們已經聊了好幾天,從他終於願意接受我的采訪開始,隨著話題的深入,我似乎漸漸抵達了一個從未到過的神秘領地,能真切地感覺到那張堅強如鐵的臉孔後麵所深藏的脆弱和痛苦。這是我以前無法想象的,卻是極真實的。我想,除了少量必須保密的內容,這種脆弱和痛苦也許是王星火不願提起往事的關鍵原因。

他有很多心病,卻從沒有醫治。

這讓我有一種挖人舊傷疤的負罪感,但同時,又有一種更強烈的願望,要盡我所能,還原這些英雄們凶險奇譎的經曆,才能對得起那段不為人知的曆史。

要王星火開口說話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任務,為此,我整整努力了六個月,從白雪皚皚糾纏到夏蟬鳴叫。有時候我甚至想,自己也許算是個討厭的人吧,就像那些狗仔隊,鬼似的在明星們四圍遊蕩,隻為了滿足自己的一點兒好奇心和私欲。

好在最後我找到了一個女人,從這個女人手中又得到了一件王星火惦記了幾十年的東西,才好不容易撬開了這個沉在時光中的鏽跡斑斑的黑匣子。

關於這次密訓的內容,同樣出乎我的意料。用王星火的話說,在當時看來,這是一次極度瘋狂的訓練。對103來說,任何殘酷的軍事訓練都不在話下,要命在是讓你在短時間之內“腐化”。說白了,是學習和適應資產階級生活方式,而且要極快速的,就像人整個兒被扭轉了,倒過來了,分裂了,這在那個紅色的年代是不可想象的。

但在“瘋狂”之外,還要保持足夠的“清醒”,這才是最緊要的。

李遇白就是來教他們這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