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糊塗”是一種境界,其實也是一種無奈的慨歎之詞。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存在有不公平的,從人出生的時候就是注定了。長大了,知道的多了,難免會發出牢騷之氣。世道不公,人事不公,待遇不公,要想鏟除種種不公,自己一人之力,可笑可歎。或自己無能,那就隻好舉起這麵“糊塗主義”的旗幟,為自己遮蓋起心中的不平。假如能像濟公那樣任人說他瘋,笑他癲,樂得逍遙自在,照樣酒肉穿腸過,照樣嘻哈玩樂,“哪裏有不平哪有我”,專撿達官顯貴“開涮”,專替窮人、弱者尋公道,我行我素。這種癲狂,半醒半醉,亦醉亦醒,也不失為一種“糊塗”。
生死均為平常事
一切歸於盡,果熟亦當墮,合會必當散,有生必有死。 ——《增一阿含經》
佛經說每個人活在世上,好比烏龜背著沉重的軀殼;臨死時,苦苦戀棧世間的七情六欲,放不下子孫家產,不想死、不肯死,好比烏龜脫殼之被撕裂、被銼刮一樣痛苦。大多數的人都懼怕談到死亡,但是在宗教昌盛的民族,尤其是西藏地區,死亡被當做生命的一部分,每一個人的一生,都必然要麵對這樣的程序。在藏語中,“身體”一詞的意思是“留下來的東西”,就像行李一樣。每次西藏人在說這個詞的時候,就提醒自己,自己隻是旅客而已,暫時住在此生和此身。因此西藏人並不以全部時間改善外在環境,讓心分散。如果他們夠吃、夠穿、有屋住,就滿足了。
在佛教裏麵,死亡是自然淨化的一部分。死亡不會令人沮喪,也不會令人興奮,它隻是生命的終結,就像生命開始一樣,是生命的一個過程,是生命的事實。人們害怕死亡,是因為被各種各樣的感覺所迷惑。
佛曾這樣比喻死亡:
有一個婆羅門的兒子,在饑餓下,撿起掉在糞便中的芒果。旁觀者嗬責婆羅門的兒子說:“你不是婆羅門嗎?你們是專管宗教的清淨種族,為什麼要從糞便裏撿起髒果吃呢?”
婆羅門的兒子麵紅耳赤,心生慚愧地回答:“我倒不是想撿起來吃,隻想把不幹淨的芒果洗淨後丟掉罷了。”
“既然要丟棄,何必撿起來再丟呢?”
凡夫的貪生畏死,如同童子撿丟芒果一樣。古代皇帝熱衷於煉丹,但是“長生不老藥”、“返老還童丹”何曾出現過?死亡不可怕,懼怕死亡的心情才可怕。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命的貪戀讓多少人癡迷瘋狂?存艱險萬狀的絕壁上,放著天上落下的甜美的甘露,喝了能治百病,又能延年益壽。凡夫俗子被這種渴望衝昏了頭,忘記絕壁下的萬丈深淵,念念不忘要喝甘露,雙腳一滑就落下去跌死了。反之,聰明人一開始就知腳下有死穴,他可不會因眼前延年益壽的甘露,而忘了腳下的危險,所以他隻站在遠處觀望而已。
後唐保福禪師將要辭世示寂時,向大眾說道:“我近來氣力不繼,大概世緣時限已快到了。”門徒弟子們聽後,紛紛說“師父法體仍很健康”,“弟子們仍需師父指導”,“要求師父常住世間為眾生說法”,種種議論不一。
其中有一位弟子問道:“時限若已到,禪師是去好呢?還是留住好?”保福禪師用非常安詳的風度,非常親切的口吻反問道:“你說是怎麼樣才好呢?”這個弟子毫不考慮地答道:“生也好,死也好,一切隨緣,任它去好了。”禪師哈哈一笑說道:“我心裏要講的話,不知什麼時候都被你偷聽去了。”
言畢,保福禪師圓寂。
在一般世人看來,生之可喜,死之可悲,好生惡死是凡庸的常情;但在悟道者的眼中,生固非可喜,死亦非可悲。“不生不滅”是禪者的妙語。《心經》有雲:“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這句話是說:沒有無明,也沒有無明的消失;沒有老死,也沒有老死的消失。佛家境界的老死是無自性空,老死的存在隻不過是一種假相,夢幻泡影,因此佛家不滅除生死,也不厭離生死,在生死中通達生死,在生死中超越生死。所以說,佛道是不離生死而又超越生死的。直麵生死的時候,領悟這般道理的人就多了份常人難有的灑脫和自在。
不少禪者都說生死兩者與他們不相幹。如宗衍禪師曰:“人之生滅,如水一滴,漚生漚滅,複歸於水。”道楷禪師示寂時更說得好:“吾年七十六,世緣今已足,生不愛天堂,死不怕地獄;撒手橫身三界外,騰騰任運何拘束?”禪者生死,有坐立而亡,有入水唱歌而去,有上山掘地自埋。總之,生不貪求,死不畏懼,禪者視生死均為平常。
如何麵對死亡?這是佛經帶給人們的恒久思考,也是人們最想從佛道中得到的人生指導。世人眼中的死亡是麵目可憎的,它讓人不寒而栗;佛道中的死是一幅雲卷雲舒、花開花落的靜謐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