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他媽歎了一口氣,“誠然好幾天都在我們那邊吃晚飯,我覺得奇怪了。他說和你剛剛吵架還動手打了你,覺得很對不住你,天天跟你說晚上有應酬,其實……媳婦,你說哪個媽攤上這種事還能不著急?”
我連忙說:“是,是,媽,您讓誠然回來吧。最近我想開了很多。上次吃飯,我提前離席很不禮貌,爸媽您們不責怪我,全是看在誠然的麵子上。我還得求您別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誠然他媽說:“我們哪記掛著那件事。既然你剛才那麼說,我就馬上讓誠然回家。兩口子之間有多少不對都得各自包容些。你說是不?”
“是,是。”我心想,你看人家那覺悟,那思想境界,人家多有深度,三言兩語說得我舒舒服服的。同樣是五十來歲的老太,再看看我媽,那真是“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童鈴聲。”這我媽咋就長不大呢。同樣是長在同一城市裏的小老太,這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送走了誠然他媽,我心裏真是說不出來的踏實。其實我最近也犯嘀咕,怎麼誠然天天有飯局?我還以為能提升局級幹部呢?不還是一小處長,沒什麼長進,原來飯局是假,犯勁兒是真。等他回來我收拾他。
門開了,誠然垂著頭回來了。
“霏霏,我……”誠然吞吞吐吐地說。
我站起來,擺出一副很不在乎的樣子。“你舍得回來啦。我還以為你撇下我就不管了呢。”
“霏霏……不是說你不生氣了嗎?我……”誠然走過來,明明比我高一頭卻好像比我矮了半截。
我抱住他,“誠然!你好討厭,總欺負我!”
誠然反過來抱住我,瘋狂地吻我的唇。“霏霏,咱們定個什麼協定吧。比如再也不許吵架之類的。”
“協定?毛病!”我給了他一腳,“你就不會事事讓著我!”
誠然微笑著點點頭,“以後呢,我錯了記大過,你錯了也算我錯,你說好不好?”
我一撇嘴,“就怕我們誠處長一發彪照樣滅了我,扇上幾巴掌,我哪敢言語呀!”
“你呀,就是嘴不饒人,”誠然笑說:“過兩天我帶你去旅行,怎麼樣?”
我立即來了精神,“好呀!好呀!走吧。”
“德性!”誠然掐了掐我的臉,“你太過分了!其實是宸爔帶嵐逍出去旅行了,給我提示了,過兩天咱也出去散散心。”
我問,“宸爔帶嵐逍出去了?”
誠然說:“是哦,他們去了海南,宸爔的父母在文昌有一棟別墅,人家度蜜月去嘍。”
我早就知道宸爔家裏有錢,清明人家不燒冥幣而是美元。“那你呢?咱倆去哪兒?去鐵嶺補個蜜月?”我成心擠兌誠然。
誠然自知低不過宸爔,小聲說:“親愛的霏,咱去珠海,好嗎?”
我大駭,“珠海?珠海……”我依稀記得我老媽在那個地方。
誠然點點頭,“我記得你說過你母親我的嶽母在珠海。你不覺得咱們應該去見見長輩嗎?”
我頓時覺得很壓抑,“我媽……一直不答應這件事,現在我們背著她結婚了,好像……怎麼好像古代封建社會?”
“神經!”誠然給了我一拳。
機票訂在五天後,在臨別之際,誠然請了朋友在“騰飛”狂歡。我並不希望這樣,因為……多情自古傷離別……何穎和李翰都來了,他們正打得火熱。看樣子宸爔的多慮是沒道理的。何穎這麼多年單身,沒想到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她了。至於李翰嘛,他人很質樸,而且文學天賦又高,和何穎很配對嘛。武瑞和鄭靈也出席了。鄭靈對“騰飛”的汙穢有些鄙視。當然,常人都這麼想,隻能說明我們不正常。
“這次是為霏霏和誠然餞行,”何穎說:“宸爔小倆口出去了,你們也尾隨其後湊什麼熱鬧?該不是霏霏想宸爔了吧?”
“我操!去你媽的!”我本想掐死何穎的,但現在忌憚李翰,雖然他不是很彪悍。
何穎笑說:“那你為什麼也去旅行?”
我沒好氣地說:“你問誠然吧。”
誠然說:“對,是我提議的。”
武瑞推了推鄭靈,“靈,要不咱也去旅行吧。好像挺流行的。”
鄭靈冷冷地說:“哼!公司沒你的事情可做嗎?旅行?虧你想的出。你讓無聊慣著啦!
我一聽——小樣兒,還挺有脾氣的!武瑞怎麼能忍她?要是我就跟她翻臉。不就是那麼兩毛半的臭錢嘛,不夠她猖狂的了!要是碰上我,她在這兒擺架子,我準滅了她。反正我現是一無業遊民,我管你那事!但咱得顧著武瑞吧。人家就是一男妓,到處折騰以肉求錢的鴨,是鄭靈外麵包的“二爺。”說啥也輪不到我說話。
“靈,我不對,你別生氣。”武瑞臉色驟變,連忙端茶遞水。突然我想起宸爔教訓老範的話——“你怎麼會為了一個女人把你男人的尊嚴都丟失了呢?”原來用來形容武瑞也很適合。
李翰連忙打破這尷尬局麵。“誠然,你要帶霏霏去哪兒呀?宸爔可是去了海南,還有一別墅,你拿什麼和他彪一下?”
誠然說:“彪個雞毛!我這次不單是旅行,還得去追回丈母娘,你說這事兒大不大。”
何穎心裏透透的,“啊!我知道了!是聽說任老太去了珠海,你們也去那兒?”
“嗯”,誠然打開一瓶白酒,一人分一點。“那是你們的‘任老太’,可是霏霏的媽,我的丈母娘!我哪兒惹得起?接回來算了。”
“對呀對呀!”我應和著,“以前我媽抽風說誠然這兒不好,那兒不好。今兒可得讓她見識一下。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米已成炊,我看……”
李翰止住我,“霏霏說話還是這麼文雅。”
武瑞點頭稱“是”,“對!誠然有福氣嘛。”
鄭靈揚起手中的酒杯潑在武瑞身上,“跟我委屈著你了是怎麼招?”
“沒、沒,”武瑞一抹臉上的酒,反倒給鄭靈陪笑臉。“靈,你別生氣。”
我想馬上站起來甩她一巴掌卻被誠然攬在懷裏。誠然小聲說:“霏霏,做鴨都是這樣。這條路既然是武瑞自己選的,你就別強出頭了。”
何穎就沒那麼好消氣,一下子站起來。“那個什麼‘靈’來著,你少給鼻子上臉了!你在別人麵前充大頭我不管你!你當著我們麵這麼整武瑞算怎麼回事!”
鄭靈也火了,站起來怒視何穎。“他是我的人。他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別說我這麼對他,我就是要他死他也別想活!”
武瑞也站起來拉架。一麵對何穎說“妹妹,我知道你對我好,千萬別給我添堵。”一麵又笑對鄭靈,“靈,你別生氣,我這個朋友喝多了。”
“你他媽有錢就了不起呀!”何穎甩了鄭靈一巴掌。
一下子,一屋子的人全站起來。我拉著何穎,小聲說:“悠著點兒,這是武瑞自個兒的事。”
鄭靈受了莫大委曲,馬上對武瑞,“你這是什麼朋友呀!說動手就動手!這年頭打人不犯法嗎?我告訴你武瑞,今兒你要是不在她臉上打回來,我就把你打回去!”
武瑞犯了難,“靈,我給你賠不是!”
“少他媽的廢屁!你是打這個騷貨還是不打!”鄭靈指著何穎。
何穎“啪”地一聲又給她一巴掌。“這還用猶豫呀!打的就是你這個騷貨!”
“武瑞!”鄭靈捂著臉,眼瞅著就要哭出來了。
“武瑞,你敢打何穎……”我話還沒說完,就又聽到清脆的“啪”——武瑞打了何穎……他居然打了何穎?
鄭靈拎包走了。武瑞想追出去卻被李翰拉住。
“你怎麼回事?何穎為你出頭,你就算不領情也不可以動手打呀!”李翰大喊。
武瑞拍拍何穎的肩,“妹子,今兒對不住了,我得走了。”然後一邊喊著“靈,我錯了,”一邊發瘋似的追出去。
“何穎……”我推推她。
何穎垂著頭站在那兒,好像丟了魂一樣。
“穎,用不用我追上去打回來?”李翰掄起胳膊。
何穎搖搖頭,一擺手,哭喊著:“我操你媽的鄭靈,操你媽的……武瑞……這麼大還沒人讓我受這麼大委屈。我……我……我……”何穎攤坐在沙發上,猛勁兒摔瓶子。“什麼朋友!都白交了!這麼多年了,我肝膽相照換來什麼?一記耳光!”
我們都知道這次何穎委屈受大發了,她就是忍著不說。說破了也是,何穎一直和武瑞關係不錯。要不是武瑞墮落得快,興許兩人就是一對!可是說那麼多有什麼用?武瑞還是動手打了何穎。因為鄭靈,武瑞就把何穎這些年的好盡數忘了。我也氣也憤。別說何穎了,我都想打那個什麼鄭靈了,就是誠然攔著。到最後不還是撕破臉來動起手,而且還這樣一發不可收拾。真是造化弄人!啥也不說了。
五天之後,我和誠然便坐飛機離開了冰城。
珠海十年前我去過一次,那時我媽就在那兒買了房子。這就是那個什麼“可持續發展戰略,”子子孫孫可以回收再利用嘛。現在那個房子可是熬熬值錢了。這次如果能把老媽請回去,那房子賣掉也好。哈哈……
“你行不行呀!喂!喂!扣好安全帶呀!”我在飛機上也不會消停的。
誠然一邊扣安全帶,一邊阻止我開口,“你歇那兒!再折騰一下我廢了你!”
“哎呀!你挺有本事呀!”我對誠然一頓施暴,直到空姐來告訴我要起飛了,必須保持安靜我才安穩地坐好。
飛了好一會兒,誠然忽然開口說:“早知道就不應該帶你來!”
我恨不得打開機窗把他丟出去。“誠然小同誌,有人曾說要和我定個什麼協定,說永遠不吵架之類的。咦,那個人是誰呀?”
誠然一撇嘴,“哼!多新鮮呀!誰和你說話你問我幹屁!”
“你!”我氣得牙癢癢。
到了珠海之後,誠然找了一五星級酒店開了間房。也許是做賊心虛我們還真帶了誠然的假身份證和我們的真結婚證。人說南方這種開放的特區沒人要結婚證這玩意,可誠然獻了上去,前台小總管還真瞅了瞅,問了一句屁話,“你是劉銘?”看來我這個叫“小然然”的毛病在還得改。我原本告訴誠然等我找到我媽就可以在她老人家那裏安家落戶,不用在這種錢抽了才住的酒店長住。但誠然一向討厭寄人籬下,況且對方是我老媽他丈母娘。可是這一預繳他就訂了十天,差點沒把我嚇暈過去。
第二天,我們就左手靜心口服液右手腦白金地去找我媽。
叮咚……
“來了,”這是我爸的聲音。“哢”門開了。老爸瞪大眼睛瞅著我,跟看見UFO了似的。
“誰呀?”我們家大拿我媽走出來,看了我兩眼。“哦,是你們呀。進來吧。”
我小心翼翼地進屋坐下。老爸高興極了,眼裏全是笑,又怕老媽發彪而不表現出來。
“媽、媽、媽……”一緊張我連叫了十幾個“媽”愣沒創意出點兒別的。“我……我和誠然……結、結婚了……”
我媽瞥了我一眼,輕輕“嗯”了一聲。
誠然很禮貌地站起來,“媽……”
“你先別叫得煞有介事,”我媽一揚脖兒,“我醜話說在前頭,這件事我一直以來投反對票。但現在你們已經結婚了,我似乎也……無可反對。”
誠然笑說:“媽……總聽霏霏提起您……說您做事果斷有分寸。我和霏霏做得確實有不對的地方,但我想媽會原諒我們晚輩衝動妄為的。”
我頭回聽到誠然說人話,一時還有點不適應。“媽、媽、媽……”又噴出十幾個“媽”。
“你缺著叫‘媽’了?”我媽冷言冷語的。
我忙說:“媽,誠然是一處長,工作可是本本分分的,我呢,因為一點兒事把飯碗砸了……”
我媽騰地一下站起來,衝上來給我一巴掌,“你還說!你還有臉說!我離開了哈爾濱還聽說了那件事!你是不是非要氣死我!當初我帶你去找小王,想他是主編是個管事的,叫他給你安排個合適的工作,往裏邊搭了多少錢!你怎麼就不爭氣呢!”
“媽,媽,這……那天的事有點誤會?”誠然為我打圓場,“那天我和霏霏忘情了。”
誠然居然頂了宸爔那天的壯舉,當然我也知道,他是為我好,若說是別人我媽肯定會瘋掉的。可現下也不好辦嘛。哪有人在自己媽麵前說謊還這麼坦然的。
我媽又將矛頭轉回到誠然,“你回答得倒也太快了吧!怎麼招呀!我把女兒無名無份地給你的時候你就給我們家添出這麼多彩,你怎麼回事呀!”
我拉著我媽,“媽,媽,不是誠然的錯。”
“啪”又是一記耳光。“你還有臉往自己身上攬錯!原本你就大錯特錯!你是女人!懂得禮義廉恥好不好?別總不把媽的話放在心上。”
“媽,這件事過去了,時間久了您就息事寧人吧。”我也冷冷的。
我媽愣是哇啦哇啦了好幾個小時,我和誠然擱那兒像個木偶一樣連個屁也不敢放。我想誠然也滿有定力的!我那可是經過多年修練,才不懼我老媽這一頓嘮叨,他是何等耐力呀!遙想平時我倆吵架的時候總是誠然先發彪,那時候我就隻有哭爹喊娘的份兒嘛。要麼說這人就是奇怪,欺軟怕硬——你說多過分。我媽哇啦一會兒也就說不動了。我和誠然商量著把她老人家請回家去。我家這小老太寧死不屈,堅持不肯回去。說得倒好聽,不過是什麼在這兒養老,其實我知道都是我那事兒惹的,我媽丟不起那人。
在珠海玩了幾天,還去了深圳、廣州,大都沒什麼可玩的,不過是嘻嘻哈哈一笑而過。誠然倒像個傻子一樣,樂嗬嗬地跑東跑西。我一見珠海的房子不可能很快歸我支配,就一直很鬱悶,玩也不盡興,也就是陪誠然玩。
“哎呀,累死我了,”我伸了一個大懶腰,“小然然,water……”
誠然馬上遞上一瓶礦泉水,“這不是回賓館了嘛,又沒讓你到處漂泊,你看看你玩了這麼多天不一直窩在五星級賓館裏享受嘛。”
“慣得你的!”我把空瓶子扔在地上,“陪你東奔西跑,像個傻B一樣,你TMD還有理啦。”
誠然“嘿嘿”一笑,“你呀……千萬別動火,小心未老先衰呀。”
我馬上轉了臉色,“有道理,小然然,咱啥時候動身回哈爾濱吧。”
“不要!”誠然一扭頭,裝起大爺來了。
“德性!”我撲過去掐他,“回不回去?回不回去?”
最後,以誠然的失敗而告終。誠然不願意回哈爾濱的主要原因是他怕冷。我就說,“你怕冷怎麼分工作還在哈爾濱呢?”結果,誠然站起來,深情地說:“冰城,燃起不滅的激情。”我就受不了誠然的神情,太讓人心動。我就經常在他溫柔的神情下潰敗。有時候明明是本大小姐先發彪的,偏偏又是我最後收尾——“小然然是我錯了,你別生氣。”“然別生氣了,晚飯我做還不行嘛。”“誠然,你原諒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