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又坐回沙發上,“看不慣拉倒,今天爸媽不高興以後的日子你爽了,我也豁出去了。”
我直瞪著他,“你愛咋地咋地。德性!慣得你的!毛病!”
“哦,”誠然又說:“你多少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吧?”
我說:“還不是上次那件事,”我把經過告訴了他,我還特意誇大了蘇亢對他的感情,說得賊血乎,什麼投海自殺割腕自盡,一哭二鬧三上吊。誠然倒不是很吃驚,隻是默默地聽,眉毛都不皺一下。
“怎麼?嚇著了?”我試探性地問。
“個屁!”誠然撇嘴,“小樣兒,知道我的魅力了吧,你夠走運。哈哈……”
我坐在他旁邊,小聲說:“可是我覺得很對不起蘇亢。”
“嗯”,誠然低下了頭,“那天她來找我,說的全是損你的話,當時我正在氣頭上。後來她一挑逗我們就……”
我堵住他的嘴,“然,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
我累了,倒在了他的肩上,朦朦朧朧地睡著了。
第二天,誠然沒有叫醒我就去上班了。我的身上還穿著衣服,被子、枕頭整整齊齊的,看來誠然真的打算不管我了。突然手機響了,我一看是樸證。
“喂,任大小姐,我是樸證。我聽說你和誠然吵架了?”
瞅瞅,還得說咱是一名人。有點兒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吵得好像天塌了似的。比方說,你是給人倒一杯水,別人懷疑你在下毒藥;你隻是咽下兩片感冒藥,別人懷疑你在避孕;你隻是說去晨練,別人愣說你是在床上鍛練。明明我和誠然隻是張口罵罵,動手打打,非說我們吵架了。多新鮮呀!
我說:“你少跟我這兒裝孫子。什麼事兒呀?”
樸證說:“任大小姐,上次聽何穎說你把工作鼓動沒了。我想作朋友的咋地也不能袖手旁觀,你說是不?我去你們報社張羅這事兒。去了才知道,你早就該光複原職了,就是有一什麼人阻著,不下令接你回原崗位。”
“什麼?”我火了,“TMD寃死我了。你說我容易嘛我!可是我這麼善良一人,敢情這是招惹誰了!”
樸證笑說:“別激動,這種事兒沒處查去,但隻要你上頭一批就行。所以我找何穎一盤算,決定今兒晚上在‘騰飛’請你們王董王主編吃飯。”
“王董?你別糟蹋老實人了,‘騰飛’那個地方……你這不等於把良家婦女往妓院裏塞嘛。”我哇啦哇啦一大堆。
樸證卻哈哈大笑起來,“傻B,你們王董是個狗屁老實人,今兒他要帶小姘來。”
我一怔,“什麼?什麼?小姘?我去!這真是哈爾濱一奇,冰城懸疑呀!”
“傻B,什麼冰城呀,我看都是‘激情燃燒的欲望城’了,”樸證極不耐煩地說:“哪裏都一樣,都什麼社會了。可不是那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夫一妻啦。”
我第一次聽樸證說這麼文雅的詞兒,再加上王董的事,這可是雙重打擊,早晚我得瘋。
晚上,我、樸證,何穎在“騰飛”傻等,我打電話叫誠然買點東西來送給王董,可是他說單位團體吃飯,死活不肯來。我想也許他還在生我的氣。當然我也了解,因為我給公公婆婆打電話,人倆老家夥對我愛搭不稀理的。我一看完了,多半要pass掉我,惹得誠然也不理我。
“任姐,”任藝推開房間的門,“貴賓到了。”
王董一個人走進來,微微一笑,“大家久等了。”
“哪裏哪裏,”樸證拉王董坐下,一臉壞笑,“那個……小姘呢?”
王董一擺手,“亢亢不肯來,我是拉也拉不來。”
“亢亢?”何穎問,“蘇亢?”
我一激靈,不會吧?無巧不成雙?
王董反而犯了嘀咕,“你認識亢亢?沒聽亢亢提起過呀。小任同誌,你也認識亢亢嗎?”
“真是陰魂不散……”何穎轉過頭死命白楞空氣一眼。這年頭也就空氣好欺負,一抓一大把,一白楞一群。
我拉著何穎,“主編,您還不認識吧?這是何穎,一忒有名的主播!您聽廣播嗎?她那小聲甜著哪!”其實現在我心裏透亮的,什麼“有一什麼人阻著”呀!就是王董這個接骨眼上出的事,因為他小姘是我情敵還占過我老公的便宜,真是混亂的關係呀!
“我認識你!李老板常說……”王董又頓住了,轉了話題“還是說小任同誌的事兒吧。”
我瞅瞅何穎,她沒什麼異常的表情。我發現自己和何穎越來越陌生了,我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我。難道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真的不能長久嗎?比如我和何穎,我和誠然,我和蘇亢……
“哎呀,小任的事……難啊,”王董說:“她的事兒也太大了,影響整個報社。讓她回來工作我很難做,而且你們明白的,上頭壓著我也沒辦法。”
樸證一個勁兒陪笑臉,“別的呀!董哥!你是我親哥!任大小姐這事兒你一下批條咱啥話不說。董哥!你今兒就是看在我樸證麵子上也得答應不是。”
何穎也誘惑王董,“王主編,你答應幹幹脆脆處理了,我叫播音台和您報社合作。您考慮清楚,拉成這個合作您的好處……”
我真恨自己拿不出什麼誘惑人家的,仗著身材好點,那也不能以身相許吧。又和蘇亢搶,我可怕怕嘍。
這時,樸證拿出一個信封。“董哥,小小心意……”
“多少?”王董眼前一亮。
樸證壓低了聲音,“不多,才兩萬,我知道不頂什麼大用,您就拿著當零錢用。”
王董正要接過來,我反而一把搶過去,嘩啦一下子把錢摔在王董身上,甩了他一巴掌。“你別裝了!根本就是蘇亢不答應,你在這兒衝什麼聖人!傻B玩意!你TMD這輩子沒摸過女人呀!一個蘇亢你還叫什麼‘亢亢’,我操你媽亢亢!亢你奶奶個腿!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呀!一個女人把你整成這樣!你跟人家太監學學呀!你看看太監多清純,坐懷不亂!你再瞅瞅你!”
“霏霏……”樸證那張苦大仇深的臉抽抽著。
我又潑了王董一身酒,阻著他開口說話,“你當自己是個玩意呀!你徹頭徹尾是一傻B!傻到骨頭裏!去作你的主編吧,去愛你的‘亢亢’吧!我任霏霏的事一輩子與你無關!”我轉身離開了“騰飛。”走出去之後才覺得傻B的是自己。原本工作上有蘇亢阻著,現在好了,簡直是我自己撞牆。這回工作鐵定玩完了。我突然覺得很孤單,殘月淒風,街上一個人也沒有。我拿出手機撥了誠然的手機號。
“喂,然,我……我是霏霏……”
誠然極不耐煩地說:“有事嗎?我這裏單位在吃飯。”
我無奈地說:“我……我無聊……如果你不方便出來陪我,那我去找你怎麼樣?”
“你還是別來了,”誠然說:“等我回家吧。”
“可是……”我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嘟嘟”的聲音,他掛斷了電話。我把手機摔在地上,使勁用腳踩。“去你媽的誠然!你有什麼了不起!”
第二天,我去了手機銷售專賣店。剛巧看見武瑞和一女的也在。
“哎呀呀,武瑞。你能耐啦!這位是誰呀?”我走上去搭訕。
武瑞笑得開了花,“我的老板鄭靈。靈姐,這是我一記者朋友,叫任霏霏。”
“天高任鳥飛呀!”鄭靈裂開嘴樂了。她看起來是一十足的女強人,沒人會想到她在外麵找鴨。雖然武瑞現在衣冠楚楚,極像模像樣,但以鄭靈的年齡和氣度,若是這二人走出去,別人也覺得這是老板和男秘。“原來武瑞還認識這麼有來頭的人呢。”
我忙說:“才不是哩,我一直希望認識你呢。哎呀,平時武瑞把你誇的,我今天總算見到鄭老板了,果然是女中豪傑哩。”
“他才不會說我的好話哩,”鄭靈一撇嘴。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就是沒一句貼心的話。我也和他們打哈哈,沒什麼真話。手機銷售中心很大,但現在正是深秋,有些寒氣,人們也懶得出門了。
一日,我正在街上無所事事。
“喂,你是霏霏嗎?”
我一回頭,是一二十多歲的男子,樣子有些古板,“你是……”
他說:“我是李翰,你不記得了嗎?那個青年寫手李翰!”
我恍然大悟,兩年前我為他做過人物專訪的。“李翰!是你呀!現在忙什麼呢?”
李翰微微一笑,“我現在還做寫手呢。沒什麼大發展。”
“嗯?不會吧,用不用我再給你寫個人物專訪。反正我閑……”我哽住了,“你看我都忘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任霏霏了。現在可是一無業遊民。你說可笑不可笑?”
李翰說:“怎麼會。霏霏,我覺得現在社會變了。有才能的在家歇著,沒才能的在崗上晃晃。”
我給了他一拳,“怎麼回事呀你!我們誠然不就在崗上晃晃嘛。切——”
我在家裏閑呆了幾天,誠然總是深夜才回家,我們已經有幾天沒有說話了。突然我萌生了一個想法,挺八褂的。何穎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卻一直沒結婚,連BF也沒有。我為什麼不試著介紹一個朋友給她呢?反正我也無事可做,當當媒婆也比憋死強。想當初人家幫我張羅的時候,是多麼地轟轟烈烈呀。其實現在介紹對象忒容易。長相,工作,家勢,學曆,你占上一樣多半就差不多了。當然,要是再有財富諸如洋房小汽車之類的,那就啥也不用說了。何穎以前也相親過幾次,大家都覺得不錯,但何穎卻都說不行。時間長了就成了“老處女”了,我就覺得她挑三撿四,人也二十好幾了,就不能將就一下?思來想去,猛然覺得李翰是上上之選。可惜這些都是我一相情願的想法而已,不知這兩人會有什麼感覺。
後來我就定了個日子,在一五星級酒店約他們見麵。
“李翰,這是何穎,很有名的一主播,”我又指了指李翰,“這可是一作家,坐在家裏寫佳作。”
“你好,早就聽霏霏提起過你。可惜我對廣播這方麵一竅不通。”李翰說。
我心想李翰這人也太老實了!應該說“有一點了解”,就算真的一竅不通,也要先敷衍幾句嘛。我連忙打圓場,“不,不,這不認識了何穎嘛,以後可以多了解。”
何穎微微點點頭,“嗯。現在的人都是彼此缺乏了解。”
我又說:“何穎這人熱心著呢。我和你姐夫誠然就仗著何穎才認識的。何穎是才女,那文學造詣熬熬高了!”我生平很少說謊話,說謊會遭天打雷劈的。行!為了我們何穎的幸福,我豁出去了。可憐的李翰被我騙了,何穎連主謂賓都分不清楚,我楞說人家有什麼文學造詣,我TMD容易嘛我。
他倆還真挺談得來,不一會兒我就成了電燈泡。我正想找個借口先閃一步,正好電話鈴響,又是宸爔,要麼說他和我就是扯不清哪。
“喂,霏霏,有空嗎?”宸爔幽幽地說:“方便出來一下嗎?我很煩。”
我看看談得正好的何穎和李翰,忙說:“好呀好呀!”
“那我在新加坡大酒店等你,”他說完就斷了電話。
我笑說:“何穎,這兒交給你們了,我佳人有約了。”
“誠然嗎?”何穎終於開口理我了。
我使了一個眼色,“對,對。”
我是出了一個酒店又進了酒店,還都是五星級的。這年頭賓館酒店都大同小異的,沒什麼本質上的區別,都是那種富麗堂皇的,能把人眼睛晃瞎了。
“孫子!我來了!”我坐到宸爔麵前。
“哦,”宸爔的臉色難看死了,“霏霏,因為上次的事嵐逍挺不高興的。你那邊呢?”
我歎了一口氣,“你說呢?誠然恨不得掐死我!關鍵是我還得罪了公公婆婆。”
“嗯,上次咱倆太衝動了。其實可以讓老範等咱們一下,可能是自由太久了總是豪邁地忘了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宸爔說:“嵐逍倒沒怎麼樣,她人太柔了,就是生氣也不過是蹙個眉。就是我看了心疼,她當初肯嫁給我就已經很……”
我轉過頭,“你很愛她吧?”
“嗯,是吧。”宸爔說:“最近忙什麼呢?”
我興奮地說:“給何穎介紹對象!你是不知道呀,何穎和李翰談得那個好呀。我正想怎麼閃呢,你就打電話啦,真是及時雨呀!”
宸爔一怔,“什麼?你給何穎介紹對象?”
“是呀!”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吃驚。
宸爔一皺眉,“何穎不會答應的。”
我更暈乎了,“為什麼?”
“你聽我的吧,”宸爔一擺手,“趕緊推掉這件事算了。”
我低下頭,“你這樣,何穎也這樣,還有誠然,你們都這樣……”
“什麼?”
我一咬牙,“你們有事情瞞著我!我真不懂,你們是不把我當朋友,還是怎麼了?我……我真不明白……連你也……”
宸爔阻止我說話,露出我從未見過的淒苦表情,“霏霏,我……”
“什麼?”我看著他,他的眼睛好大好漂亮,睫毛長長地掛著淡淡的水珠。我感覺他在顫抖,莫明其妙地抖得好厲害。
宸爔突然開口,卻不是說話,而是唱歌——“一個人在這個夜裏/孤單得難以入睡/真的想找個人來陪/不願意一個人喝醉/醉了以後就會流淚/數著你給的傷悲/為什麼你總讓我憔悴/別說我眼淚你無所謂/看我流淚/你頭也不回/哭過了淚幹了心變成灰/我想要的美/你還不想給/傷了的我的心怎去麵對/愛給了你……/我不後悔/隻希望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去追/讓我去飛/畢竟愛過的心需要安慰/需要你安慰。”
“什麼?”我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宸爔低下頭,“我每次喝酒都在唱這首網絡歌曲。霏霏,我很早就想唱給你聽了。我的眼淚你無所謂嗎?”
我站起來,“我走了。”
宸爔拉住我,厲聲說:“你站住!你給我站住!”
我甩開他,回身給了他一巴掌,“滾開!回去疼你的嵐逍吧!你的眼淚與我有什麼關係?”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咚咚……。
有人敲門。大早上的,誰會來呢?“誰?”
“霏霏,我是你誠伯母。”
我一聽,完了!現在還不許我叫她“婆婆。”那俺也得聽話是不?我馬上開門。“伯母,請進。”我拉著誠然他媽進門。
誠然他媽四下瞅瞅,熟悉一下環境。“霏霏,你和誠然最近怎麼樣?”
我揣摩一下她的想法,含糊地說:“馬馬虎虎。”
“你不知道,誠然這孩子脾氣不好,經常動手打……”誠然他媽拉過我的手,“我自己的兒子還是我自己比較了解。他要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你多讓著他……”
我心想我還不夠讓他嗎?他現在回家不理我,晚上睡得像死豬。我開始懷疑我們是不是假夫妻。“啊,是,我知道。其實我也有不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