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一
車開到了—什麼小區,誠然領我找到了他家。以前聽誠然說過他的父親是警廳的,母親是教育局的,都是那種忒有勢力的人。我這麼膽小的人,見到“警察叔叔”準得哆嗦,然後再感受他母親那種園丁般的溫暖。天!我不死才怪。整得我一見公公婆婆就“嘎”一聲抽過去了,抽得直吐沫子怎麼辦?
“叮咚——”
門開了,出來一小老太,挺慈眉善目的,果然具備“園丁”的基本條件。一開口就是:
“呀!是誠然領著女朋友回來了?”
“媽——”誠然拉著我進了門,“我和霏霏已經登記了。對不起,媽,事先沒跟您商量。”
我記得蘇亢剛結婚那陣兒,教了我一句話,曰之“一進公婆門,造化在個人。”真是熬
熬有道理。我微微一笑,“伯母您好。我來得太過倉促,誠然也沒提前告訴我,實在冒昧了。”
伯母好像十分滿意我剛才那番書麵語言,一裂開嘴就老態盡現。“已經登記了?誠然
也是,從來不和我們交涉。”
瞅瞅人家那語言,要我說就是“我操,也不知道上報一下。”
“誠然回來了?”一個極有磁性的聲音。“哢吧”蹦出一小老頭,長得跟屈原似的。他要
是念什麼“離離原上草”那簡直太有感覺了。
誠然他媽招呼我們坐下,還給我們準備吃喝。
“你是誠然的……哦,你們已經登記了?”“屈原”對我說。
我偷瞄了誠然一眼——我去!也不給點兒提示。“是的。我叫任霏霏,在報社做個小記者。”
“很好呦,”誠然他媽笑開了花,“我還是學中文的哩!當初我就想去當記者,就是我家老
頭子不答應,結婚就是絆著女人呀……”
“咳咳……”“屈原”不樂意了。
誠然他媽不說話了。過了半響兒,又說:“晚上留下吃飯吧。”
誠然忙說:“媽,今天晚上我倆請您們出去吃飯,還有我幾個朋友。”
“屈原”眉毛皺得跟“8:20”似的,“在家裏隨便吃就可以了。”
“那怎麼行,”我裝出一副賊豪邁的樣子,“我們雖然沒什麼大財,多少也是可以‘揮霍’
一下的。”
誠然拚命點頭,“是呀,我還有幾個朋友,不能出手太寒酸。”
“屈原”站起來,“什麼事也不和家裏商量了,”說完轉頭就走。那叫一牛B。
我本來以為我這消息一放出去,那人得蜂擁來道賀,結果星崩就那麼三兩個。晚上吃飯
也就我們小夫妻,宸爔他們小夫妻和何穎。武瑞這廝不知道去哪兒了,怎麼聯係也沒用。一會兒正忙,一會兒無法接通,一會兒關機,整得我暈暈乎乎的。
“伯父,伯母,我給你們介紹!”何穎拉過兩老人,整得跟她親爸媽似的。“這是宸爔,
大才子呀!人家是博士!博士呀!”
誠然他爸微微點點頭,“嗯,很好,不像我們家誠然,學曆馬馬虎虎,凡事都要我操心,
倒是這婚事挺幹脆,自己料理了。”
“何穎呀!好久沒來我家了,最近怎麼樣呀?你主播的節目我和你誠伯伯可是期期不落呀!”誠然他媽再轉眼瞅瞅宸爔,“考博士不容易吧?現在大學生真不是什麼稀罕物,學曆高就是好。”
何穎繼續介紹,“這是嵐逍,宸爔的老婆。”
嵐逍談談一笑,柔聲說:“伯父好伯母好。”
我不免瞥了一眼這個征服宸爔的女人,她有什麼魅力哩?果然是一大美女,自古“英雄
難過美人關”嘛。嵐逍高挑的個頭,五官一樣沒少,四肢齊全,一看就像女人!我這兒瞅得正如癡如醉,誠然掐我一下,“喂,喂看你那樣兒,血都要奪鼻而出了。”這一句是我教他的,
不常說奪眶而出嘛,我就偏說晶瑩剔透的血奪鼻而出。
後來大家就坐吃飯,談的話都是“飯桌語言”,尤其涉及到談婚論嫁。蘇亢常說“談婚
論嫁”就是“談婚論價。”她說當初她家二老和老範他們家二老坐一起“談”,老範他爸最後說了句敞亮話——“你女兒到底多少錢?你給我開個價!”最近總想起蘇亢還有老範。說起來,我和蘇亢的感情還是很好的。自從認識她以來她總像一個經驗豐富、穩重幹練的成熟女性,絕不像我和何穎那樣遊戲人間。我們活得坦蕩蕩自由而且輕鬆,蘇亢活得充實忙碌,不同的人生,不同的追求,難怪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霏霏,令尊令堂什麼時候方便?於情於理我們應該見一見,”誠然他媽說。
我心想:完!終於到了這個話題了!“這……我……”我正揣摩著如何回答,手機響了,嗚呼唉哉!這是誰的電話?一定要好好感謝人家一下。我一瞅是武瑞,立即失去了熱情。“對不起,我接一下電話,”我還是樂顛顛地出去接了電話。
“我去!霏霏,你接電話怎麼這麼慢!”武瑞極不耐煩地說:“不知道是大事嘛。”
我正感謝他這個及時電話呢,“大哥,你說,隨便你說。嘿嘿……”
“傻B,你正常點行不?”武瑞說:“大事!我找到老範了!他說願意把事情說清楚!
你快點來吧。”
我一怔,“什麼什麼?老範嗎?”
“是呀!你能快點來嗎?”武瑞好像比我還急。
我忙說:“我馬上去?”我斷了電話回到酒桌上。
“怎麼了?”誠然見我神色慌張。
我說:“我得走了。然,你們慢慢吃。”
誠然一下子拽住我,小聲說:“你去哪兒呀!爸媽都在這兒呀。”
“我是真有急事!我得走了。你還不了解我嘛,”我甩開他,“爸,媽,我有急事……
先走了。”我沒有理會身後誠然的咆哮。也許,執著是我的缺陷,但我實在想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出門叫了一輛出租車,這時聽到宸爔在叫我。
“霏霏!霏霏!”宸爔追上來,“霏霏!你是怎麼回事呀!快點回去!”
我控製水位防線,“為什麼連你也不了解我?我要走就一定是急事!你明不明白呀!那
件事呀!”
宸爔的眼神透露著一種神秘,那種神情……“我知道了。可是……你讓誠然怎麼辦?
他很難過,多少你給他一點麵子,你這樣子一意孤行算什麼。”
我上了車,“宸爔,你要不要一起去探個究竟?反正和你也有關係。”
“不要!“宸爔死命掐了我一下,我要是五分鍾之內不上去,誠然非扒了我的皮!”
“切!德性!”我瞪大眼睛白了他一眼,爭取和他的大眼彪一下。“你是怕嵐逍不高
興。行,隨你便。我可走了。”
宸爔騰地一下跳上車,“我也去吧。”
我馬上叫的哥開車,就這樣我還不忘了擠兌宸爔,“你也不怕嵐逍給你個搓衣板跪跪。”
宸爔低下頭,半天才說:“我怕你……一個人……”
半響兒,我感覺宸爔一個人在那兒哼哼些什麼,我湊近去聽才發現他在唱歌。但他很快
就閉上了嘴,轉頭向車窗外望去。
“你在唱什麼?”我試探性地問。
宸爔轉過頭來看了看我,“你想知道嗎?”
我覺得自己這時候賊傻B,隻好愣衝智障了。我不說話了,也是無話可說。
“可算來了?”武瑞拉我們進去,“老範在這兒呢。他非說要親口告訴霏霏。”
我說:“嗯,對,我是比常人更有權了解事實。”
我們進到黑屋,老範像塑像一樣坐在沙發上,頭低垂著,往日的神氣已經消失了。
“老範!”我叫了一聲。
他沒有回答,隻是抬起頭。我看得見他的眼圈是紅的,嘴唇慘白慘白的。
“老範……”宸爔也叫了一聲。老範仍是不搭理。宸爔轉頭問武瑞,“這是怎麼回
事?老範他……”
武瑞搖搖頭示意也不怎麼明白。
老範一擺手,“你們坐吧。我有話要說。”
我們馬上坐好,像幼稚園小孩排坐兒。我知道要有很長的故事聽了,如果誠然在就更
好了。
老範從懷裏掏出一盒煙,自顧著抽起來。許久,他低聲說:“霏霏,我對不住你!對宸
爔也是”。
“老範……我已經不……在意了,”我裝得挺無所謂。廢屁!不在意這件事我怎麼會得罪公公婆婆來這兒聽他勒勒。
老範仰著頭,幽幽地說:“你們不知道,蘇亢……沒有人像我這麼了解她……隻有我曉得……蘇亢對誠然的感情。霏霏,你肯定是愛誠然的。但你知道嗎?蘇亢愛誠然絕不比你少。你明白嗎?”
我怔住了,“老範,你說什麼?蘇亢愛誠然?她不是想趁火打劫嗎?她不隻是和誠然
有那種肉體接觸嗎?老範,你別嚇我……她怎麼會愛誠然?”
“我就知道說出來你是鐵定不會相信的,”老範說:“這些年來,我和蘇亢在別人眼裏
是模範夫妻,恩愛得不像話。其實……我和蘇亢才僅僅是那種肉體接觸。她還墮過一次胎
……她說她隻能將肉體一次一次地出賣給我。但若生一個姓範的孫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什麼……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了。一瞬間,我潰敗得一踏塗地。
老範歎了一口氣,“接受不了了吧?蘇亢當初和我交往,我很快便墜入愛河,我們又閃電般地結婚了。後來就是霏霏很驕傲地告訴大家自己的BF是誠然。當然,那也是蘇亢第一次見到誠然。蘇亢就在那時愛上了誠然,從此恨死了霏霏。甚至,她還恨何穎,她怪何穎為什麼不先把誠然介紹給她。我們婚後一個月就秘密離婚了,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小紅本變小綠本太容易,也太快了……嘿嘿……“
我攤在沙發上,甚至失去了重量。“怎麼會?你們……你們很恩愛呀……怎麼會……”
“你以為愛誠然的隻有你一個人嗎?”宸爔笑了一下。
我很茫然,“隻有我一個人嗎?”是嗎?“可是……如果蘇亢……真那麼愛誠然……她可以搶呀!情場如戰場,她為什麼不能與我公平競爭,”我頓住了。可以嗎?我可以允許蘇亢與我公平競爭嗎?這樣我又真的有把握得到誠然嗎?
老範沒有理會我,繼續說:“那天蘇亢突然來找我,說有事和我商量。我沒明白。蘇亢說宸爔和霏霏肯定是……相愛的。正好誠然出差不在家,如果給他們下藥……一定會亂情的。這樣她就有機可趁。我試圖阻止她。但她不聽我的。這麼多年,她也……不曾聽過我的話。而且她還……準備了攝像機。本來當時蘇亢交給我的是烈性春藥,是我……偷偷換成了興奮劑。我不能違抗蘇亢,但……我不能害你們呀!”
“你!你這還算人嘛!”宸爔把老範揪起來,拉住他的衣領,“你害了我!也害了霏霏呀!還有誠然!你以為你是幫蘇亢?你怎麼會為了一個女人把你男人的尊嚴都丟失了呢?我現在想揍你!”
老範苦笑了一下,“是……是我……是我下的藥……是我把攝像機放在‘騰飛’,一切全是我!宸爔,你要想打我就動手吧。”
宸爔轉頭看看我。我知道他在征求我的意見,但我又能怎麼樣呢?那又不是別人,是老範……
“放手吧,”我拉開他們,“你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老範說:“霏霏,事情還沒結束,蘇亢不會放過打擊你的機會的,你萬事小心。”
我白楞了他一眼,“不要你管。”我推開門出去了,武瑞正坐在廳裏看那個雞飛狗跳的《還珠格格》。
“霏霏,這麼快就出來了,”武瑞衝著電視傻B嗬嗬地樂。
我瞄了一眼,正好是那隻蛙眼燕子離宮出走被人抓了,紫薇正騷了吧唧地向五阿哥表達她有多麼無奈。“武瑞你無聊不無聊!我走了!”
武瑞連忙站起來,“哎喲,我的任大小姐!你可別發脾氣。”他居然學起樸證,叫我“任大小姐”了。
“霏霏,”宸爔走出來,“你現在要去哪兒?”
我一跺腳兒,“回家!難道在這兒看那騷格格哭爹喊娘呀!”
宸爔衝武瑞笑了笑,“武瑞,事兒清楚了就行,我和霏霏走了。”
我倆走出武瑞家時已經是深夜了,天空中連一顆星星都沒有。我忽然想起誠然與我熱戀時曾說過“黑夜特別容易讓人想起最愛的人,因為靜夜思嘛。可是你知道我在想你嗎?”我偷笑了,居然裝起文人了。
“霏霏,你看!”宸爔突然開口。
我抬頭看,是新加坡大酒店,“嗯,五星級大酒店,我喜歡。”
“哦!”宸爔沉默了。
我心裏大罵他“有病!”驀地,他抓住我的手,暖暖的感覺。“啊!我得回家了!”我輕輕掙脫他的手,阻攔一輛出租車直奔自己家。要麼說:“East,west,home
is best”。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家門,廳裏透亮透亮的。“誠然,你還沒睡嗎?”我還以為像他這種豬是不會熬夜的呢。
“你還知道回來,”誠然坐在沙發上,沒好氣地說。
我連忙陪笑臉。“my darling小然然。好啦。我錯了還不行嗎?是我不對,我不該這麼晚回來。哦,姐姐錯了還不行嘛。”
“任霏霏!你少給我整這一套!”誠然站起來,死死瞪著我,“你TWD知不知道輕重緩急。我算服了你了!今天酒桌上的不是別人,不是何穎那些人!那是我爸我媽!你一高興撒丫子就走,你有沒有把爸媽放在眼裏!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我心下一橫,大喊:“你凶什麼!”
“我凶什麼?天呀!你嫁進我誠家,是我誠然的老婆,別總跟個蕩婦似地亂勾人!”誠然抓住我的右手。
我想甩開他,可是根本沒有用。“你說什麼!你放手,放手!”
誠然仍不放手,揮手打了我一巴掌,“我說什麼還是你做了什麼!怎麼總是那一個人?你出去了,宸爔也追出去了,你到底想怎麼樣呀!”
我捂著臉開始嚎啕大哭,“你無理取鬧!誠然,我行得正做得端,你憑什麼打我!”
誠然說:“我是你丈夫,你說我憑什麼!”
“你少發瘋了!”我推開他,“我丈夫?哼!你搞清楚,和我登記的人叫劉銘,不是誠然這個傻B,少把自己當個玩意!你把自己當蔥花誰給你爆鍋了!”
誠然有點底氣不足了,低聲說:“喂!今天你確實讓我很沒麵子嘛。關鍵不在我,是爸和媽不高興了。你事先也沒和我備個案,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什麼呀,你就動手打我?”我還啪嗒啪嗒地掉眼淚。“你總是這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