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槃保持微笑，扶住林老爺子向著縣衙走去。
他已經明白，不管是之前的舞獅還是鑼鼓，還是現在的入城盛大的歡迎儀式，都是這林老爺子在示威。
什麼是萬民議館？
這種大盛朝特產的東西，也許是有民心向背的作用，或者體現大盛朝“民心為大”的祖訓，但現在至少望海縣的萬民議館就是林家說的算。
甚至這望海縣的民心，就是林家說的算。至多就是再加上那一起獻上銀兩的林、周、陸、何四家。
他已經感受到了這水的深度，隻怕這萬民議館也是深淵巨口。
那縣衙呢？
林為善到底年紀大了，走了幾步就喘的厲害，隻能告罪道：“縣尊大人，您今日肯定事情很多。老朽先回家去修養片刻，您看何時召集台議，老朽必然前往。”
石槃對林為善拱手為禮，“陳縣尊那裏隻怕還有些事要交接，台議就在今晚吧，隻怕是要叨擾林館長的修養了。”
林為善拍拍石槃的手，“哎呀，你們年輕人好好幹，我們這些老朽就是幫你們保駕護航。哎吆，老了不中用了，剛剛那一跪啊，差點閃著腰。自從之前老宰相巡查接見鄉老，老朽這差不多得有幾十年沒跪過嘍。”
說著，林為善揉著腰，旁邊走過來一個秀美小丫鬟攙住他，去了轎子裏麵坐下，他還掀開轎簾跟石槃揮手作別。
石槃定定的站在那裏，與這老先生揮手道別，許久不曾移動。
等林為善走後，餘遜堯這才重新走了過來，馬已經交給了手下帶走。
他露出一個笑容，對石槃道：“縣尊大人，是何感受？”
石槃微微點頭，“很有意思。”
餘遜堯笑道：“我帶大人去縣衙。”
石槃一笑，問道：“餘將軍為何沒走？”
“嘿嘿。”餘遜堯笑了笑，“我就知道，林為善這老雜毛定不會跟縣尊大人走去縣衙。”
“哈哈哈。”石槃大笑起來，“餘將軍看人真準。人家跪我一下就閃著腰了，十幾年沒跪了嗎？”
並不是石槃喜歡人跪，而是他本就帶著審視。更何況如今的他，隻要一掃過麵前景象，就能記住所有細微之處。
他回憶起之前看過的關於微表情的書，那書中記載未必全對，但是他能看得出林為善的不甘心，還有那看似善意的表現背後的陰沉。
望海縣衙是一座四進的院落，在如今的大盛朝，這不算是多豪華的辦公場所。
與熟悉的古代縣衙不同，大盛朝的縣衙並沒有知縣居住的後宅，而是在另外單獨安置的一處宅子。
知縣的宅子也有定製，一般是兩進的一處四合院，說大不大，說小並不小。
縣衙之中有九房，之前張力仁的稅管就歸戶房所轄，還有吏房、禮房、兵房、刑房、工房、承發房、架閣庫、師爺房，對應上級的各類工作，與華夏古代類似。
而在大盛朝的縣衙卻並不是知縣決斷所有事情，更因為大盛朝承平日久，培養了大批的讀書人，並不會有讀書人不夠用的情況。
所以大盛朝的公務員群體很龐大，且具有各自的分工，對應當朝五相。
知縣是一縣主官，齊下還有縣丞分擔政務，算是知縣的直接下屬。其餘對應有都察分管刑名訴訟監察，教諭分管文教考試，縣尉分管軍隊鄉勇、治安緝拿，另外就是林為善所在的萬民議館，表達民議，反應民情。
而知縣則與都察、教諭、縣尉、民議館組成了議事機構，名為縣台，知縣為縣台之首，這也是為何被稱為縣尊，也有被稱為縣台。
這所謂台，就是與原本的尚書台對應，縣有縣台，州府有府台，省則是省閣，大盛朝廷則是相府。
看起來機構設置極其合理，甚至出現了司法權、行政權、軍權和議事權的分開。
這種議事機製並沒有讓石槃感覺到不適，隻是剛剛在石槃腦中翻越到的時候有些驚愕罷了。
現在他要去見的就是現任縣尊，升任為高州府參軍將軍的陳照堂。
但他還記得恩師的那句教誨：你已無可用之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