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遜堯顯然並不想進入縣衙,到了門前就與石槃拜別。
石槃則是撣了撣衣襟,深吸一口氣,走進了縣衙。
縣衙後堂之中,他見到了高坐在“民心為大”匾額下方的參軍將軍陳照堂。
此人麵相中正平和,一縷三寸胡須自然垂下,身穿青色官服,正在俯身批閱著案上的文書,眉頭緊鎖似有心事,卻也格外給人一種鞠躬盡瘁之感。
石槃輕輕叩門,陳照堂這才抬頭,見是一個陌生的俊秀書生,下人卻並沒有通報,他眼中閃爍起亮光。
陳照堂一下起身,高呼一聲:“哎呀我的狀元郎,你可算來了,你再不到,就把為兄我捆死在這望海縣了。”
陳照堂一邊說,一邊已經急匆匆起身,不等石槃下拜,就已經跑到石槃身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快坐快坐,你且坐在這縣尊正位上,看看,看看你那些文書吧。”
陳照堂硬把石槃按在座位上,對外招呼道:“方伯,快快,沏茶,沏好茶來。”
喊完,他又對石槃抱怨道:“盼星星盼月亮啊,你可算來了。聽到你遇刺,為兄差點沒嚇死啊。”
石槃這才找到氣口,對著陳照堂躬身一拜,“下官石槃拜見陳將軍。”
“叫什麼將軍?叫同仁就是!”陳照堂親熱的很,見石槃無論如何也不在縣尊位上坐,這才隻得兩人都坐在客座椅子上。
見陳照堂執意不稱職務,石槃隻得再拜改口道:“照堂仁兄。”
“嗬嗬,這才對嘛!宗明賢弟。”陳照堂也與石槃重新見禮。
因為是行孔聖人的“仁道”,所以互稱同仁,而客氣則稱“仁兄”,以示在仁道上的先行者。
而“仁兄”則稱對方“賢弟”,以表示對方雖然晚生後進,但比現有的職務要賢明的多。
兩人見禮完畢,陳照堂就急切道:“府尊大人已經催了我十餘日了,官印一個勁兒的閃啊。賢弟知道的,這高州府可不太平,到處都是倭蠻,為兄這參軍將軍不好幹啊。”
石槃忙恭維道:“仁兄大才,府尊自然片刻不得離。愚弟行程出了些差錯,讓仁兄受累了。”
陳照堂擺擺手,“不必說那麼多,大家都是同仁,都是為聖人行仁道罷了。”
陳照堂去案上抽出一個厚厚的折子,遞給石槃道:“賢弟啊,自從為兄接到任命,就開始整理這份細則,你得空好好去看。關於望海縣的一切,為兄都寫在上麵了。”
石槃接過,這折子第一頁就寫著:民政、軍政、財政、倭蠻……竟然是分門別類,頗有些現代氣息。
石槃來不及細看,隻得再次對陳照堂一禮。
陳照堂再次擺擺手,“原諒為兄啊,為兄實在是著急離開,明日一早就走。再不去上任,張府尊非要撤為兄的職不可。”
陳照堂看來準備的很周祥,石槃也不好多做糾纏,隻得對陳照堂道:“仁兄可有什麼需要特別交代的?”
陳照堂略一思索,而後道:“賢弟乃狀元之才,本也不需要我來說些什麼。但賢弟初涉官場,仁道之路何其難也?”
陳照堂忽然壓低聲音,對石槃道:“為官首要,即是要團結同仁。縣台五人,我等雖然貴為縣尊,但因五人各有職司,還是需要大家都統一意見才好。”
石槃點頭,這個縣台五人組,雖然是以知縣為尊,但都察還有監察官員和訴訟的分工,甚至可以直接上報的州省一級,甚至直接到有法相之稱的右丞相。
“其實最關鍵,還是萬民議館。”陳照堂頗有感慨的搖搖頭,“教諭、都察、縣尉我等都是官員,尚有升遷、考成、上官製約。但萬民議館乃民心所在,豈不聞‘未得萬民議館推舉不得升遷’嗎?”
石槃皺眉,想要反駁卻又忍住,轉而問道:“那不知望海縣的萬民議館,當如何相處?”
陳照堂笑道:“老林這個人,很會做人的。他畢竟算是半個官場之人,他兒子還是工部員外郎呢。隻要給些麵子,他就會幫你做許多事。”
石槃沒有說話,隻是靜靜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