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嚐試做沙發客,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樣。我知道住沙發肯定比不上住旅館,畢竟免費借宿在當地人家,我不可能挑三揀四,然而當三輪車在顛簸的道路上艱難地前行,我好幾次頭撞到車頂。路越走越荒蕪,車裏的人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消失的鬼怪,我不禁開始心中打鼓,喬納森到底住在哪裏?我甚至做好最壞的打算,實在不行的話,我就花“大價錢”回去住AA酒店(可憐的我剛來這地方,隻知道一個AA酒店,都不知道房費如何)。
其他乘客都陸續下車了,隻剩我和車夫,我問他還有多久到,他也不肯回答,整個人陰森森的,不時有燈光從側麵劃過,他的臉就半陰半陽,十分恐怖,讓我強迫症般地聯想到凶殺電影。
“你要去哪兒?”經過一道鐵門,突然有荷槍實彈的士兵走出來攔住三輪車,把頭伸進車廂瞟我一眼,然後問三輪車夫。三輪車夫嘰裏呱啦說了些什麼,士兵就改作英語問我了。
“我去喬納森家。”我慌亂地回答,這是我唯一知道的確切信息,管它有用沒用,先回答了再說。
天啊,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持槍士兵?
“哦,喬納森。”士兵一聽到這個名字,很快就轉變了態度,不僅準予放行,還熱情地告訴司機怎麼走——他說開到一個什麼塔就到了。
經過這一關,接下來的夜路我就覺得沒那麼恐怖了,一方麵我們進了軍營,安全係數大幅提高,一方麵是喬納森這人確實存在,而且很有名,我應該不愁找不到他了。就這樣,連車夫的臉都顯得越發友善起來。
事實證明,車夫確實是個友善的人。因為軍營的道路依然很黑很顛簸(這可遠遠不如中國軍營的條件啊),他來來回回開了好幾遍都沒找見那個什麼塔,他不厭其煩地下車問人,到最後我都不好意思了,說自己下車找就行,可他執意要把我送到目的地。
終於,在一家叫JM的小賣鋪裏,老板娘說她認識喬納森,就住馬路對麵,可以帶我去,車夫這才放心離開。
旅途中,我們往往過分小心翼翼,尤其是回到了讓人心煩的城市,自我防護係統便會條件反射地打開,但其實周圍並沒有預想中那麼危險。我決定好好調整心態,善待接下來的陌生人。
JM是一家十分簡陋的小賣鋪,簡陋到沒有一個像樣的貨架,落滿塵土的零食袋七零八落地掛在櫥窗的鐵格子上,中間僅留一個小窗口用來進行交易。
當然,如果你覺得不方便,完全可以毫不客氣地從左門繞進去,先經過老板娘家仍是泥巴地麵的客廳(客廳麵向街道的一麵是敞開式,櫃台上擺放著一些裝咖喱的鐵盤以及方便麵、花生米等食物),然後就能進到那個狹窄的小賣鋪裏,反正我走進去連身子都伸不直,還要隨時注意上麵掛的、地上擺的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稍不留神就會撞到。
由於沒吃晚飯,我在JM買了一小袋餅幹充饑,接著老板娘帶我去馬路對麵找喬納森。
“喬納森不在家。”老板娘指著一棟黑黢黢的屋子對我說。
“這就是他家?”我簡直不敢相信,雖然房子挺大,而且有兩座,但在大量植物的掩映下,其中一座仍是骨架、另一座也是個簡單的茅草屋,怎麼看怎麼像臨時救災住所。我站在地麵鬆軟的稀泥裏,真不敢相信我要在這樣的地方過夜。
回到JM,我把喬納森的手機號給老板娘,拜托她幫我聯係一下。老板娘給喬納森發了短消息後,回到餐桌前切辣椒,我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她閑聊起來。
老板娘三十多歲,名叫妮妮(Nene),老公遠在馬尼拉工作,她就和母親、女兒住在一起,守著這家冷清的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