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喝酒。”從清邁門走回塔佩門的路上,我對馬裏奧說。
“好啊,我陪你喝。”馬裏奧回答,“去哪喝?”
“去哪喝?”我笑笑,“到便利店買酒,坐在路邊喝。”
這也叫“去繁存簡”不是?
夜有些深了,我快忘了這一天是怎麼過的,好像做了很多事,又好像什麼都沒做。我和馬裏奧繞了一大圈,回到原點,在黑色峽穀咖啡館對麵找到一組路邊桌椅,麵前擺著兩大瓶啤酒。馬裏奧剛剛抿幾口,我的一大瓶就已經全部下肚,不知怎麼的,頭馬上開始暈眩,腦筋和嘴巴都變得異常活躍。
“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迷戀露露嗎?”我重新提起這個話題。
馬裏奧抬頭看我一眼,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我打斷了。
“你先別罵我!”我說,“先聽我說完。”
“行。”馬裏奧將原先想說的話咽回去,他知道我現在需要的不是教訓,而是一對可以聽我胡言亂語的耳朵。
“我母親在我十八歲時去世,從那時候開始,我感覺自己的心理年齡就停頓在了十八歲,再沒長大過。”我將空酒瓶在手中撥來撥去,偶爾有開完Party的年輕人從冷清的街道上經過,留下一陣刺耳的喧鬧聲,“生活對我來說,一直都像個龐大的遊戲,我不管做什麼事都像在玩,讀書、上班、辭職、旅行、交朋友、談戀愛……別人看起來非常嚴肅的生活命題在我看來都很隨心所欲,不過就是好玩嘛!直到菲律賓那場意外的醉酒,那次不省人事之後的‘重生’,好像有股神力叫我一夜之間突然長大了,最顯然的表現就是,我對露露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衝動,不是單純的性衝動,而是……我突然踏入了成人世界的感覺,對那種真正的不是遊戲的成人的生活方式的莫名其妙的衝動。別人以為我喜歡自由,喜歡到處旅行,喜歡在路上漂泊不定的生活,但我內心何嚐不希望穩定下來?我早就做好計劃,在我30歲之後,把生活重心放到家庭上,做自己該做的事。從旅行到安穩,我總要有個轉折點,遲早的事。而露露正好讓我第一次站在了這個轉折點上,她第一次讓我有了安穩下來的念頭,所以這段關係的症結在於我自己,是我對自己生活現狀的掙紮,與露露的態度其實關係不大。不管她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男人,她到底把我當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沒有說服自己。”
“那你打算怎麼辦?”馬裏奧似懂非懂的樣子,他問。
“解鈴還須係鈴人。”我的回答依舊讓馬裏奧似懂非懂,沒等馬裏奧繼續提問,我突然站起身,“我想再去買瓶酒,你還要嗎?”
馬裏奧晃了晃手中還剩大半瓶的啤酒,搖搖頭。五分鍾後,我拎著一瓶啤酒和一瓶酸奶回來,我將酸奶遞給馬裏奧,“如果不喜歡喝啤酒就別勉強了”,但馬裏奧堅持要喝啤酒,一點一點地喝。
“我明天就走了。”臨近午夜,酒喝得差不多了,馬裏奧說。
“那我又是一個人了。”我笑笑。
“我們認識幾天?”馬裏奧問。
“三天。”我想了想,回答,然後自己都像被驚到了,“天啊!才三天嗎?怎麼感覺好久了!”
“是啊,才三天而已,我也感覺好久了。”馬裏奧歎口氣,“這次清邁之行超出了我的預期,我想我會一直記得這三天。”
“超出你的預期?”我問,“是因為換了一種新鮮的旅行方式嗎?”
“不啊,因為有你這個‘豔遇’。”馬裏奧回答。
“可‘豔遇’最大的麻煩是,很快就要麵臨分離。”
“我有個請求,不知道會不會太過分?”
“什麼請求?你說。”
“能親你一下嗎?”
我愣了一會,半開玩笑地說:“是goodbyekiss嗎?”
“算是吧。”馬裏奧笑笑,“難道這不是‘豔遇’必備的嗎?”
“你喜歡我?”我借著酒勁問馬裏奧。
馬裏奧半天沒吭聲,最後他說了句:“我不知道。”
“嗬嗬,又是‘我不知道’……怎麼大家都不知道?”我也笑了笑,“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不能給你goodbyekiss。”
“嗯,我不勉強你。”
我們在塔佩門外的麥當勞分開,我給馬裏奧叫了一輛三輪車,他今天住在古城外靠近火車站的一家酒店。馬裏奧正準備上車,我又叫住了他。
“沒有goodbyekiss,但是可以有goodbyehug。”我說,然後給了馬裏奧一個擁抱,馬裏奧沒說話,我也沒說話,接著馬裏奧就走了,消失在馬路黑暗的盡頭,我一個人又默默地走回了Jaidii。
第二天,我沒去送馬裏奧,隻給他發了條短信:“謝謝你這些天陪我。”過了一會,他就回了過來:“以後有不開心的事,盡管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