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玲失聲驚呼,一把沒有抓住江濤;雙腿疾剪,人已射出水麵,飄落在覆舟之上。張目四顧,急得大叫道:“公子!公子!你在哪兒?”
數丈外嘩啦啦一陣水浪翻湧,江濤冒出頭來,舉手揮舞了幾下,又沉入水中。
燕玲身形一彈,逕向江濤浮現處射去,四處撈摸,卻又不見蹤跡。她那裏知道江濤從小就是“摸泥鰍”的能手,隻當他文弱書生,不通水性。正焦急間,江濤又在六七丈外冒出頭來這次距離島邊更近了。
燕玲掄臂泳水,急急遊到近前;剛想伸手去拉江濤衣領,冷不防卻被江濤緊緊一把抱住了纖腰。這倒並非江濤存心輕薄,而是必須做出一個“溺水瀕危”的人必然的“求生”舉動。燕玲泳術精純,不以為怪,纖指疾落,暫時閉住江濤穴道;然後一隻手扶人,一手劃水,如今唯一應急辦法,自然是先把他帶上岸去了。
涉水抵岸,江濤業已“奄奄一息”。燕玲尋了一塊大石,將他俯放在石上,用力壓水。
可憐江濤無水可吐,受了好半天活罪,險些連“苦水”也吐出來。
這時候,島上急有四五條人影風馳電奔般向沙灘掠至。人影斂處,卻是一個黑麵虯髯老人領著四名錦衣護衛。那虯髯老人身軀高大,麵如鍋底,眼似銅鈴,雙唇外翻,相貌十分凶惡。當他一見燕玲,頓時顯得驚訝不已,咧開一張血盆似的大嘴呷呷笑道:“今天是什麼風?竟將燕姑娘吹到這兒來了?”
燕玲苦笑道:“甘老前輩還說什麼笑話,你沒看見麼,咱們是船翻了落水的……”
虯髯老人用手指指江濤,問道:“這小夥子是誰?”
燕玲道:“他就是應聘來總教譯書的江公子。”
虯髯老人長長“哦”了一聲,眼中異光閃爍,哈哈大笑道:“既是教中貴賓,本宮增光不少,理應招待。”說著,招招手,身後一句錦衣護衛立即上前抱起江濤。
燕玲卻攔住道:“甘老前輩,他是個讀書人,又不會武功,找件幹衣替他換就行了,千萬別‘招待’
虯髯老人仰天大笑,說道:“盡管放心。姑娘衣衫也濕了,一並屈駕到老夫居處休息片刻,也叫她們選件幹衣給姑娘更換一下。”
燕玲搖頭道:“我才不要穿她們的臭衣服咧,甘老前輩請派人把小船撈上來,咱們馬上就要走了。”
那虯髯老人似對燕玲十分巴結,一麵命人撈船,一麵好說歹說欲請燕玲同返“迷宮”休息;無奈燕玲總是搖頭。江濤怕她僵持下去會功虧一簣,假作“悠悠醒轉”,呻吟道:“唉喲!我心裏好難過,有熱茶薑湯沒有?快給我喝一碗……”
虯髯老人催促道:“江公子膺弱,別感染了風寒,還是快進宮裏歇息要緊。姑娘若嫌那些女孩子肮髒,老夫命人‘清場’,不準她們亂闖好了。”
燕玲摸摸江濤額角,好像有點發燙,想了想,隻得答應。
一行人越過沙灘,逞向內島行去。江濤暗中留意,但見這島地勢西麵高東麵低,兩頭大中間小,形如一支橫浮在水上的葫蘆。島上並無圍牆,卻種著無數花樹翠竹;曲徑盤旋,宛若蛛網。花樹叢中建有一座座精致華麗的別墅式房舍,形如八卦。西麵是個天然山穀,一片峭壁上,刻著“快活穀”三個鬥大顏體字。
那虯髯老人親自帶路,穿花拂柳而行。左折右轉,使人直覺出島上花樹布置,必然蘊藏奇門奧秘,決非平常人能夠隨意出入。半盞熱茶光景,來到一座宮殿門前。
燕玲在殿門外就皺眉停步,遲疑說道:“我還是不進去的好,師父一再吩咐,不許我們進人迷、幻二宮。”
虯髯老人笑道:“幻宮住的都是些不成氣候人物,自是不去為佳。但本宮接待的,卻是當今武林有頭有臉的高人,設施也較幻宮高級得多,決不致冒讀姑娘。”一麵吩咐手下道:
“快去把‘探月樓’整理一下,閑雜人等一概驅離;再叫管庫的丁二嫂把新縫製還沒用過的彩裙,選一套上等質料的,送到靜室去。”
燕玲見他十分熱誠,安排也很周到,倒不好意思再推辭了。
踏進殿門向左一轉,是一條筆直長廊;雕欄漆柱,份外堂煌。長廊盡頭有座扶梯,拾級而上,便是一排落地明窗,繞著數間精室。人立樓台,憑欄遠眺,湖光水色和島上風景盡入眼底。清風徐來,竹影婆婆,其幽靜雅致,竟不在天心宮後院之下。
錦衣護衛們都在樓下停步,隻由那虯髯老人陪伴燕玲和江濤登樓。這時候,早有一名中年美婦手捧衣物,笑盈盈等候在樓口。那中年美婦一見燕玲,立即跪下身子,道:“燕姑娘,快十年沒見,還記得我這個粗丫頭嗎?”
燕玲眸中一亮,失聲道:“你不是荷花麼?怎的竟在這兒?”
中年美婦臉上一紅,低頭道:“不瞞姑娘,自從那次出了事,依老菩薩的脾氣,丁豹和我都是死路一條。後來多蒙教主厚恩,不但沒殺我們,私下又把丁豹調來迷宮,仍充錦衣護衛,我就幫著甘老爺子客理庫房,收發使用衣物。教主她老人家恩典,咱們一輩子也忘不了……”說著,眼眶一紅,淚水險些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