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紀委調查
那海濤憤憤的,下午辦案成功的好心情被一掃而光。他回到副大隊長辦公室,剛一進屋就碰到找他簽字的小呂。
“那……那……那隊,我……我……”小呂說話有點結巴,平時沒事,一遇到領導就嚴重。
那海濤正在氣頭上,一聽小呂這狀態更是冒火。“那那那什麼,好好說話不會啊!”那海濤是小呂的師傅,在工作上自然對他更加苛刻,“你整天這麼說話能成一個好預審員嗎?預審員講究的是什麼啊?你給我說說。”
“預審……預審……講的是……是……”小呂努力克製著說話的節奏,但結巴卻越來越明顯。“預審講的就是與人溝通、與人鬥。調虎離山、引蛇出洞、旁敲側擊、欲擒故縱,鬥智、鬥勇、鬥心,藏鋒、藏智、藏勢,關鍵時舉證、看破綻突擊。想要在預審界混出成績,成為名提,必須熟練撐握這些技巧。你說你連話都說不利落,還怎麼跟人溝通、跟人鬥啊?啊?”那海濤這股無名火,一股腦地撒在了小呂身上。
小呂的自尊心受到嚴重打擊,頓時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那海濤看小呂這樣,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哎,我啊,就是對你恨鐵不成鋼。說話,找我什麼事?”
小呂努力克製住委屈,斷斷續續地說:“法製……處,送……過來一個案子,您看……看分給誰。”他說著遞過材料。
那海濤取過材料簡單一看,是經偵支隊送來的一個職務侵占的案子,案件並不複雜、金額也不算很大。“給你吧,不是我說你,你真得好好練練了,特別是這張嘴。預審員靠嘴吃飯,靠嘴幹活,靠嘴跟嫌疑人鬥法,嘴是武器啊。你連嘴都練不好,那還怎麼當預審員?”那海濤說著就往批示欄上簽字,“轉大隊呂錚辦理……”
小呂知道師傅是為他好,但還是不自信地問:“師傅,這……案子給我……行……行嗎?”
“嗯?有什麼不行的?你怕啊?有什麼事我給你兜著,大刀闊斧地問!不就一國企高管嗎?這再拿不下怎麼當我‘那三斧子’的徒弟?”那海濤笑了一下。
小呂受到了鼓勵,表情也不再苦瓜了,“行……師傅,我一定……好好幹!”說完,轉身要走。
“哎,你等會。”那海濤叫住小呂,“你把剛才那句話再給我重說一遍,別緊張,慢慢說。”
“嗯。師傅,我……我……一……一定……”小呂又緊張起來,上氣不接下氣。
“你這樣,跟我說,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師,傅,我,一,定,好,好,幹。說!”那海濤說。
小呂停頓了一下,按照那海濤的頻率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師,傅,我,一,定,好,好,幹。”
“哎,這不結了。”那海濤笑了。他真是對小呂恨鐵不成鋼,但有時卻又自私地覺得,有一個人能在自己麵前緊張也挺好。而他卻忘了剛才自己在齊孝石麵前的狼狽相。
夕陽西沉,霧霾中的傍晚灰蒙蒙的。橘色的餘暉在灰黑的天幕中彌散著,像沒被攪勻的西紅柿蛋花湯,毫無美感。
那海濤走到龔培德的辦公室門前,輕輕地敲門,“師傅,在嗎?”龔培德是他的第二任師傅,也是他現在的直接領導,在沒有外人的時候,他習慣這樣稱呼龔培德。那海濤想彙報一下白天破案的情況,但敲了半天,屋裏都沒有動靜,他停頓了一下,拿出手機撥通了龔培德的電話,卻發現是關機狀態。
“那隊,您找龔支?”這時,預審支隊的內勤蔣梅走了過來。警察之間層級分明,預審支隊是正處級單位,下設幾個副處級的大隊。警察之間的稱呼,習慣把簡化的職位掛在姓名之後。那海濤是副大隊長,正科級,同事們就高不就低,叫他那隊,而龔培德是支隊長,正處級,同事們就尊稱他為龔支。
那海濤客氣地點了點頭,“是啊,有個案子我想跟他說說,人呢?一天都沒見著。”
“他……”蔣梅欲言又止,“那隊,你還不知道嗎?”
“啊?知道什麼?怎麼了?”那海濤疑惑。
“龔支早晨被市局紀委帶走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蔣梅回答。
“什麼?市局紀委?紀委憑什麼帶他走?出什麼事了?”那海濤驚訝,一連幾個疑問。“哎……還不是上次那個案子,嫌疑人一出去就開始告龔支,說他在審訊時進行了刑訊逼供,正好那天訊問室的錄像出了問題,嫌疑人身上又有傷,龔支有口難辯。”蔣梅回答。
“龔支不可能刑訊逼供的,誰出這問題他也不會出。”那海濤了解龔培德的性格,一向嚴謹的他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但也不至於被市局紀委帶走啊,怎麼能這麼隨隨便便就下定論呢?”那海濤自言自語。“他走時說了什麼沒有?”那海濤問。“沒說什麼,就跟著紀委走了,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試試,都這個時候了,人也該回來了。”蔣梅說。
“打了,關機。”那海濤有些恍惚,“嗯,那沒事了,蔣姐。到點兒了,你下班回家吧,要不趕不上班車了。”
“嗯,那要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那什麼……”蔣梅停頓了一下說,“我有個同學在市局紀委工作,要不晚上我旁敲側擊地問問看,打聽打聽龔支的事情到底嚴不嚴重?”她一副關切的表情。
“不用不用。”那海濤忙擺手,“我相信龔支沒事的,用不著這麼興師動眾,他本來清清白白的沒什麼問題,你這一問反倒顯得咱們心虛了。”那海濤考慮得比較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