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還猶豫什麼呢?哎,老齊,你不再是一個警察了,就放下那個臭架子吧。”劉鬆林笑了,“我可沒別的意思,現在的時代啊,日新月異,一年就一個翻天覆地。人不能總活在過去的日子裏,要不到了最後,不但一無所獲,就連現在的幸福都抓不著。你說呢?”
“你說的我不太懂。”齊孝石的臉色變冷起來,“但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看你還記不記得?”齊孝石說。
“誰?”劉鬆林問。
“龔培德。”齊孝石單刀直入,直勾勾地盯著劉鬆林的眼睛。
劉鬆林不慌不忙,眼神毫不躲閃。“龔培德?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哦……是……你的同事吧……怎麼了?”劉鬆林問。
“他死了。”齊孝石說。
“啊,那太可惜了。”劉鬆林擺出關切的表情,“哦,對,十年前……我想起來了,是那個預審科的龔副科長。怎麼回事?人怎麼死了?”
兩個人對視著,仿佛是拳擊台上兩個互探虛實的拳手。
“他怎麼死的,你甭跟我這玩貓兒膩裝孫子,你該比我更清楚。”齊孝石咬緊牙關。
“嗨,我怎麼會清楚。”劉鬆林否認。
“你不清楚?那就隻有鬼清楚了。”齊孝石一字一句地說,“到了這個歲數,我有時還真是覺得,自己活明白了。這一輩子搞預審,不消停呀。見天兒地挖坑埋人,甭管什麼軟的硬的,到我手裏都得攥出水兒來,讓丫實話實說。但就是有個遺憾,這十年前啊,放走了一個狗雜碎,至今它還苟延殘喘。但有句話我放這兒,甭以為咬了人的狗就沒人敢惹,也甭覺得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會被忘記。隻要有機會,我就一定把這個狗雜碎逮個正著,辦他個徹徹底底,讓他後半輩子都蹲在號兒裏數月份牌兒。”
“嗬嗬……嗬嗬……說得真夠狠的。”劉鬆林苦笑起來,“老齊,你用不著在這兒含沙射影指桑罵槐。我告訴你,誰也沒有權力去評判別人的生活。人這一輩子,不是在追逐一個什麼樣的結果,而是在把握一個什麼樣的過程。有的人一生為生計所迫,卑躬屈膝,度日如年。而有的人卻可以站在這個城市的最高處,改變他人的命運。你們這些人的目光太短淺了,一生都被所謂的道德和規則束縛。那我問你,規則是誰製定的,又是為誰定的,你知道嗎?”劉鬆林自問自答,“所有的規則都是強者製定的,目的是控製弱者。人類是什麼啊,說白了不就是站在動物譜係最高端的哺乳動物嗎?無論到了什麼年代,都改變不了弱肉強食的本能。基督教勸人向善,那是因為它產生自上古的崩潰之中,他們教人逃避當下、期待來世,說什麼用簡樸去換來救贖,實際上隻是愚弄順民的手段罷了。生存啊,就要適應叢林法則,竭盡全力,甚至要不擇手段,不這樣做就無法獲得生存的尊嚴,就會被別人踐踏。”
“你心中沒有是非善惡嗎?”齊孝石反問。
“是非善惡是誰定的?”劉鬆林問,“和規則一樣,都是既得利益者定的。這世上所有的法律,所有的規則,都是既得利益者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而製定的。而你們這些警察,隻不過是為這些人看家護院的走狗罷了。”
齊孝石仰起頭,滿臉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就算是狗,也懂得知恩圖報,而像你這樣的人,心中沒有是非善惡,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傷害別人,連豬狗都不如!”齊孝石怒斥道。
劉鬆林也被說急了,他站起身來。“我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能交換的,隻要我有合適的價格,就一定可以買到想要的東西。這一點你體會不到,因為你連最基本的交換條件都不具備。”他語氣囂張。
“哎……你讓我怎麼說你呢。”齊孝石的表情不屑起來,“就你這個德行啊,樣兒大了。心裏裝著男盜女娼吧,表麵兒上還人五人六兒的,幹什麼都他媽的翻小賬兒,一張嘴還說自己局器。燕麼虎身上插雞毛,你算什麼鳥啊?石頭放在雞窩裏,你整個一混蛋。這麼多年了一點兒都不長進,蹬鼻子上臉,滿嘴噴糞,就欠遇上一混不吝的,照你丫腦袋就一板兒磚,你就知道什麼是肝兒顫了。我還告訴你姓劉的,甭跟我這屎殼郎趴鐵軌,冒充大鉚釘,你怎麼想的我能不知道,你要是不見我肝兒顫,能求爺爺告奶奶地請我給你當爹?我告訴你,沒門兒,打我的注意,你趁早死心!”齊孝石過足了嘴癮。
“你……”劉鬆林被噎得滿臉通紅,心裏的火兒都堵到了嗓子眼兒。
“我告訴你,老王八蛋。”齊孝石正色說,“你十年前是個狗雜碎,跪在我麵前求饒。十年後的今天,你就是化成了灰兒,我也能認出你的德行。在我眼裏,你連狗屁都不如。”
劉鬆林的臉色變了,但他仍強壓怒火。“行,老齊,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也說說自己真實的想法。我承認,十年前,我是差點栽在你的手裏,但結果不言而喻,是你輸了。十年後的今天,我不想再與你結仇,咱們化幹戈為玉帛,井水不犯河水。隻要你不跟我作對,我保你晚年衣食無憂。但你別以為這是我怕你,你要是不聽勸告,也別怪我不講情麵。”劉鬆林威脅道。
“好……”齊孝石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不和你作對,能給我帶來什麼好處?”
“你想要什麼好處?”劉鬆林反問。
“這……”齊孝石似乎猶豫了,“嗯……你過來,我跟你說……”齊孝石站了起來。
劉鬆林見狀,也站起身來,走過長條會議桌,來到齊孝石麵前。
齊孝石招招手,示意劉鬆林貼近些。劉鬆林剛剛俯首帖耳,卻不料一下被齊孝石狠狠抽了一個耳光。
齊孝石抽得凶狠,一巴掌下去,手掌都覺得發麻。
“你!”劉鬆林踉踉蹌蹌,差點跌倒。“你幹什麼!啊!”劉鬆林怒了,這麼多年來,他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我這個房間裏到處都是攝像頭,你信不信,我隨時都可以控告你!”劉鬆林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