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又是飄雪
一夜大雪,一片白。大林莽逶迤連綿,雪原逶迤連綿,無涯無際。雪後的陽光從山的那邊升起,一片金光,一塊紅。如火、耀眼。
那個小村子實在太小,隻有七、八戶人家。這小村連一個女人也沒有,叫跑腿窩棚一點不錯。跑腿窩棚也挺好,沒有胡子。胡子一聽跑腿窩棚直抽鼻子,說什麼老破地方,不去不去。那年頭,關東胡子天津賊,是並稱於世的,可見胡子的猖獗。
跑腿窩棚不能永遠跑腿。
世上的男人挺多,女人也挺多,就是輪班也能輪上一個半個。
那個雪後的早晨,楊滿勝就揀一個女的。
關東的雪真大,關東的冬天也實在真冷。但是關東的房子不冷。關東的屋裏有灶坑,灶坑連著火炕。木袢子一燒,屋裏熱乎乎的,挺暖和。那天早晨滿勝提摟著褲子推開房門,房門裏麵往外直冒熱氣。楊滿勝一側身嘩嘩地就尿。家夥挺有尿,一尿挺遠。三尿兩尿,家夥隻尿了半截,一跳嚇得不輕。家夥媽呀一聲,轉身想跑。
他看見了他從積雪上尿出了一縷女人的頭發。女人的頭發長長的,像從雪地上長出了一縷胡子。
楊滿勝大個,長白大山強健一小夥。
楊滿勝沒跑。楊滿勝立即又嚇了一跳。
楊滿勝看見那縷頭發動了一下。
楊滿勝提起褲子,紮緊腰帶,憋住半截尿,兩手拚命地扒雪。
楊滿勝從雪堆裏扒出一個女人。女人麵部青紫,牙關緊閉著。試一試呼吸,好像已經沒氣。一摸心口,微微在跳。他立即把女人抱進屋裏,平放在地上。關東的人都明白,遇到這種情況,凍僵的人,隻有拿雪搓,人才能複活,才能不坐後病。
一個年輕的男人,麵對一個凍僵了的年輕女子,楊滿勝為難了。他不敢去找別的男人。跑腿男人見了女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跑腿窩棚沒有女人。沒有老的也沒有小的,全體男光棍。
這讓楊滿勝為難,難死了。
楊滿勝跪在地上,說,老天爺,你睜眼瞅著,我沒有邪心。我得救活她,她是一條命。然後他就在屋地鋪上幹草,把女人脫裸,放在草鋪上。女人全身青紫,連腳趾蓋都是青的,沒有一點血色。楊滿勝端一個洗臉盆來回跑,一把一把地往女人身上搓雪。一盆雪搓完了,再端一盆。每一個部位都得搓到。他是個聰敏的小夥,明白哪個部位不搓到,都會留下無窮的後患,都會坐病甚至殘疾。正直和無私使人向上,即使搓到乳房,搓到那個部位,楊滿勝都沒有任何異樣的感染。他惟一的念頭就是他要救活她,救活一個女人。
精神使精神激活。當女人的呼吸逐漸強烈起來時,長白大山小夥楊滿勝心裏充滿了得意和驚喜。他快樂起來,充滿信心地來回奔跑,端雪、搓雪。終於搓出來一個通紅的胴體,如一個初生的大女孩。他把這大女孩抱到炕上,讓她平展舒服地躺到他的熱被窩裏。
女人沒有醒來。
楊滿勝開始剝兔子皮,那是一隻野兔,這種野兔,山裏頭挺多,也好捕捉,是楊滿勝下套子套的。他沒有更好的東西,這野兔也是他留下準備過年吃的。現在,他毫不猶豫地把它切割成一塊一塊的兔肉,燉到他的鐵鍋裏了。他炙烤著女人的衣服,燒著小火,聞著鍋裏透出的兔肉香味,心裏很充實,很滿足。
一碗兔肉湯放在炕沿上,上麵飄一層油,溢著誘人的香氣。楊滿勝怕嗆著女人,半扶半抱地擁著女人,一口一口地把熱湯喂進女人的嘴裏。女人不醒,但女人不住地喝湯。楊滿勝樂完了,一碗一碗地盛,女人一碗一碗地喝。等到女人喝出一身大汗,楊滿勝又嚇一跳,鍋裏的湯差不多快喝光了。楊滿勝不敢給女人再喝,怕她喝傷了身子。楊滿勝說,鍋裏頭還有湯,有肉,我給你留著。女人不能答,似醒未醒。
女人的衣服烘得暖暖的,楊滿勝想給她穿上衣服,這樣她醒來的時候不至於害羞,省去許多麻煩。那時候已經是下午,一縷陽光從窗戶紙上照進來,小屋一片通明。楊滿勝掀開被窩的時候,一下子驚呆了。那女子通體白,白如一條人魚。每一塊肌膚晶瑩剔透,如脂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