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是用來矯正方圓的。即使有敏銳的雙眼和利索的雙手,矯正方圓的效果也不如笨拙的規矩。所以,能工巧匠能製造規矩,但不以廢棄規矩而矯正方圓。聖人雖能製定法律,但不能廢棄法律而治理國家。即使有聰明的智慧和崇高的德行,如果違反法律而治國,就如同廢棄規矩而矯正方圓一樣。
還有一種說法:大凡君主德高望重嚴,並不是因為他比別人更賢明。而因為他是君主,因此人人都得服從並尊崇他,不敢議論他德行的高低有無。因為君主掌握著生殺大權,比主管生死的神靈還厲害;他還掌握著貧富大權,能使人相互畜養;他還掌握著貴賤大權,能使人相互服從。君主掌握著生死、貧富、貴賤這六項大權來畜養臣下,臣下也因被操控著這六項大權而侍奉君主。君臣結合,是憑借這六項權力的維係。這六種權力掌握在臣下手中一年,即使臣下不忠,君主也無法剝奪其權力;這六項權力掌握在兒子手中一年,即使兒子不孝,父親也無法剝奪其權力。所以,《春秋》中記載了臣不忠而弑君、子不孝而弑父的事情,就是因為臣下和兒子掌握了這六項權力,而作君主和父親的卻仍一無所知。這六項權力落在了臣下手中,君主就會被蒙蔽,君主一旦被蒙蔽,命令就無人服從。所以說,政令下達而不發出叫做“蔽”,政令發出而不反饋叫做“壅”,政令發出而不執行叫做“牽”,政令反饋而不達君主叫做“瑕”。如果出現“蔽”、“壅”、“牽”、“瑕”這四種情形,不是因為君主關閉了通路死守著門戶,而是因為政令得不到執行。這種情形之所以出現,是因為朝中沒有賢人且忠臣未被任用。所以,君主不能不慎重地對待法令。法令,是君主最重要的法寶。
再有一種說法:朝中沒有賢人叫做“蔽”,忠臣不被任用叫做“塞”,政令得不到執行叫做“障”,有禁令而不製止叫做“逆”。這種情形之所以出現,不是因為君主關閉了通路而死守著門戶,而是因為朝中沒有賢人,政令不能執行。
大凡百姓服從君主,不是看他都說了什麼,而是看他本性中喜好什麼。君主喜好勇敢,百姓就不怕死;君主喜好仁義,百姓就輕視財物;君主喜好什麼,百姓一定想法做到。所以,英明的君主知道百姓一定會以君主的好惡為自己內心的標準,於是便設置法律製約自己,確立禮義來矯正自己。君主不去做,百姓就不會去做;如果百姓不服從法律製度,那麼國家一定會出現內亂。因此,懷有治國之道的君主,要推行法律修訂製度,而且更要以身作則。
大凡評價人物都有以下要點:恃才傲物的人,不會成就大業。矜傲,就是自滿;自滿,就是空虛。做事如果自滿而空虛,就會被約束。因此矜傲,其實就是渺小。大凡評價人物違背曆史規律的,肯定不是高明的人;既不懂得曆史,又把建功立業看得輕而易舉,肯定不是聰明的人。自身還不具備德行,而又違背曆史規律,肯定是卑賤的人;做事沒有根基,時機來臨卻又怠慢事業的,肯定是愚蠢的人。沽名釣譽的人,肯定不是賢能的人;貪求利益的君主,不是能成就王業的君主。賢人立身行事,早已忘記了名譽;王君治理國家,早已經忘記了功業。賢人立身行事,君主治理國家,是從來都不會廢止的。
明君以公心治國並統一民心,並聽從世人的意願;忠臣以正道進取,來彰顯才能。明君不把爵祿授予自己喜愛的人,忠臣不冒充賢能而求取爵祿。君主不以私心治國,臣下不冒充賢能,能以此為正道,即使國家尚未實現大治,也具備了規正人民的準繩。如果用冒充賢能的臣下來事奉以私心治國的君主,這樣能成就功名大業的,從古至今還從未有過。冒充賢能的人其實很容易被識破。我看前世的先王,舜擁有天下之時,讓禹做了司空,契作了司徒,皋陶掌管刑法,後稷掌管農業。這四個人,都是天下的賢才,尚且專注精通一行來事奉君主。而現在冒充賢能的人,執事任官,似乎都兼具以上四個人的能力。由此看來,這種人不能成就功名,也就顯而易見了。對高官厚祿無不接受,對達官貴人無不服從,這樣的人來事奉君主,就是所謂冒充賢能、篡權奪利的大臣。世上沒有以公心治國的君主,就沒有以正道進取的士人;沒有識人善任的君主,就沒有成就功業的大臣。從前夏商周三代君傳繼天下,哪裏有第二個天下可供殺戮爭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