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知行走上前去,輕聲說道,二娘愣了一下,站起來擁著知行說道:“這是小女。”
“林府的李管家。”
“李叔叔好。”
“小女今日就托付給李管家了,小女年幼還請李管家今後多多照顧。”陸老爺也站起來說道,走到知行身邊:“知行,到了你娘身邊,要乖乖聽她話。”
知行點點頭,低聲回道:“女兒知道。”知行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麼,她娘對不起爹,可是這個男人當初也沒有試圖抓住她娘,他百般縱容著她。可是爹抓住娘,二娘怎麼辦?
愛情仿佛是一開始就注定的事,注定她娘離開,二娘和爹在一起,也注定爹一直想著娘,看不見二娘的好。
“爹就你這一個女兒……”陸老爺聲音晦澀。
知行的臉貼著陸老爺的肩膀,側著臉看著站在一旁的二娘,心裏道二娘還可以給你生。
“在下會照顧好小姐的,請陸老板和太太放心。”站在一旁的男子說道。
知行跟在二娘身後進了廚房。吃完早飯就要趕路去碼頭,坐船去林家。知行端著一湯碗的肉絲麵,吃的愈發艱難起來。宋媽去做別的事情,二娘坐在身邊,良久的不說話,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知行不自在起來,抬起頭看她,才知二娘專注地看著別處。
二娘回過神來,道:“吃不下就放著吧,回房準備準備就走吧。”
“知寧回來的時候……”知寧是二娘的兒子,比知行小兩歲,前幾日正好被城裏的舅父接走,今日還沒有回來。
“我會跟嘉木說的,他就你這一姐姐,有空的話讓人捎個信回來。”
知行點點頭,又怕二娘沒看見,忙道“會寄的。”
“嗯。”
知行低頭執了筷子,夾起碗底的荷包蛋慢慢吃。二娘待了片刻便出了廚房,留下知行一人,喝了幾口湯,隻覺再也吃不下了方出了門。
知行待在船艙裏,在疲乏之中,慢慢沉沒。
船舶顛簸,在俗世的江水中沉浮,漸漸不再聽見岸邊的喧囂聲。知行夜裏被吵醒。隔著船板傳來悉索的交談聲,有人沉沉睡去的呼嚕聲。她皺著眉,掀了蓋在身上的薄毯,在黑暗中摸到自己的鞋,穿好後四處摸索著想找到門出去。她方向感極差,臨睡時分明記了門的大致方位,可是剛才醒來時,心情煩躁,又一直渴睡,折騰地睡意全無才找到艙門,已是出了一身汗。
找到艙門時鬆了口氣,用力拉了一下,竟不見鬆動,顯是外麵上了鎖。船艙封閉著,知行又累又渴,一邊氣得咬牙,一邊安慰自己出門在外難免遇到這種情況。在黑暗中,摸到一張床,拖了鞋,在隔壁的說話聲,流水聲,風聲中又漸漸睡去。
在疲乏之中沉沒,並且漂泊。
再睜開眼,就看見管家李山站在床邊道:“小姐,起床了,熱水在那邊。”說完就坐到另一張床鋪上,拿起旁邊打開的書看了起來。他話語隨意,仿佛知行是再普通不過的室友。知行扶著床,看著對麵的李山,考慮著應該說“你昨晚不應該鎖門”,“謝謝,麻煩了”,還是“明天請早點喊我起來”,但她什麼都沒說,徑自洗漱完,坐在桌旁,拿起饅頭喝起粥來。
李山不善言辭頗有點懷才不遇的味道,知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碰到魯迅先生說得困在鐵屋子中已然清醒過來的人,想到真切地接觸到那樣的亂世,她覺得自己實在不夠運氣,不過也隻是不夠運氣罷了,這一切離她尚遠。
“你有夢遊的習慣麼?”李山從書本中抬起頭,忽然問道。
知行瞪著他,心中又氣又好笑。她醒來就知道自己昨晚摸黑上錯了床,李山見她年幼,定的是兩人間的船艙,而他昨夜出去了。知行很想說一句,你昨晚給我下了迷藥麼,怎知我半夜不會醒來。
“常常早上醒來在別的地方嗎?”李山以為知行聽不懂,解釋道,“家裏人有沒有說過類似的情況?”語氣溫和,仿佛知行是個病患兒童。
“多謝李叔關心,隻不過是昨晚醒來後小解,看不見上錯了床,沒有夢遊的習慣。”說完也不看李山,吃自己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