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得長歎一聲,說:“說給你聽也無妨,京城的楚家,你聽說過嗎?”
阮小喜搖頭,說:“我久居鄉間,與京城有數百裏之遙,不曾聽說。”
“哦,沒聽說也罷,楚家與我白家,算是世仇,”白沙的目光漸漸染上了一層陰霾,“當年我爹有一塊上好的寶玉,狀若手掌,十分的玲瓏可愛,也算是價值連城,偶爾拿出來把玩,被那個楚天闊發現,自此便天天惦記著,終有一天,想了個毒計得了去,我父母也因這塊寶玉而死,如今到我這一輩,每次想到此事,總是心痛難安,今天,我無意中聽說,那楚家的老爺得了怪病,那塊寶玉到了他的兒子楚青語手中,但那個楚青語,也是個不濟的東西,聽說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也隻是擔心,若他也死了,那玉,可就真的不知所終了。”
他平時言語極少,突然說了那麼多話,自己也覺得不太自在,隻是清咳一聲,一味長歎,不再言語。
阮小喜聽了,愣怔半晌,輕聲問:“那白大哥為什麼不去楚家,把那塊玉奪來呢?”
“你以為楚家那麼好進嗎?”白沙苦笑。
阮小喜不明所以,仍是相問:“白大哥武藝高強,手底下又有幫眾數十人,怎麼也不能進入楚家奪玉嗎?”
“你不懂,楚家家財萬貫,在京城就是首富,楚天闊又與京城的八王爺交好,楚家並不可怕,可是,皇族卻並不好惹,我不過是一個偏安一隅的小幫派,怎敢與他們為敵?”
“那,那要怎麼辦才好?”阮小喜。
“我也正是為此事煩惱呀!”白沙歎息著,說:“聽說最近楚府在挑衝喜新娘,我想,若是有人能做了那個新娘,接近了楚青語,再想拿到那塊玉,可就簡單的多了。”
阮小喜點頭,“是,若是這樣,確實再好不過。”
“主意是個好主意,隻是,人比較難找了,我到哪裏去找一個有勇又有謀的又要有幾分姿色,可以讓楚家看得中的女子,來幫我完成這事?想來,真是做白日夢一樣,罷了,罷了,不說了。”
白沙歎息一聲,起身要出去,阮小喜愣了愣,突然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襟。
“白大哥,等一下。”
“怎麼了?”他轉頭看她。
“那個,白大哥,覺得我怎麼樣?可以……可以去嗎?”阮小喜輕聲說。
白沙裝出一幅驚愕至極的樣子來,連連擺手,“那怎麼行?絕對不行的!絕對不行!”
“怎麼不行呢?”她輕軟的說,“我呢,最其碼,有武功,隻是,不知自己的容貌,能不能被人家看得上。”
“你長得那麼美,容貌自然是沒有問題,隻是……”白沙欲言又止,手一揮,“不行了,我怎麼可以讓姑娘你一個清白的女子,去作人家的衝喜新娘,那一個病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古怪,總之,就是不行了!”
“可是白大哥不是沒有合適的人嗎?你放心,我有武功,一切都會小心從事,再者,既然是病秧子,想來,也不會毀了我的清白,不是嗎?”
最後一句話,已經說得極低,白沙盯著她看,顯然很是羞澀,連耳朵根都紅了。
她甚少有這樣扭捏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是明媚活潑的,乍一羞澀,那臉上的神情真是難描難畫,他不覺竟是看得呆了。
然而一恍神間,心卻很快又硬起。
嘴裏卻還是在拒絕,“我總是覺得不妥,雖然,你確實是很好的人選,你聰明又機靈,武功她好,又有極好的容貌,可是,我不能對不起你,小喜,你失去雙親,原就讓人憐惜,我怎好再把你往火坑裏送?”
“那也未必就是火坑,不是嗎?隻要我小心一點,是能夠全身而退的!”阮小喜抬起頭,眼中的神色卻越發堅決,“白大哥,若不是你,這世上哪還我阮小喜?便是為你粉身碎骨,我也是心甘情願,更何況,不過是冒點險,原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他還是裝,“你確定,你真的要去?”
阮小喜堅定的點頭。
他的心裏一喜,原以為會費一些周折,不想,卻是如此容易,也是,她原來就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白沙略有些不安,怕她看出他眼裏的欣喜,當下抱過她,說:“小喜,白大哥要多謝你,多謝你,為我走這一遭,你放心,你父母的事,我一定會盡了全心,一定幫你找出殺父仇人。”
不過就是在哄騙她,她的眼裏卻霎時間凝了淚,“有白大哥這句話,讓我去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願。”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就是投楚老太所好。
這些事情他早就已經打聽好,既然是衝喜,肯定要找個體健活潑的姑娘,再者,楚老太最愛的顏色是紅色,他早就差人做好了幾套紅衣,吩咐人幫阮小喜換上。
等到她再出來,眾人齊齊喝彩。
不得不承認,一襲紅衣的阮小喜,實在是美豔不可方物,更兼那美豔之中,又有勃勃英氣,越發顯得脫俗出眾,他的心裏,突然有了那麼一點點舍不得。
如果她隻是尋常的一個女子,那該多好!
他是極清冷的人,其實心裏也很孤寂,有她在身邊,總覺得莫名的暖一些,日日看她顏笑,心情也不自覺的好起來,若她是尋常的女子,他便娶了她,日日相守在身邊。
這樣的念頭一動,當下又恨了自己,這樣的沒有出息,居然會為美色所誘,就忘了家仇。
腦海中再次浮過父親慘死時的情景,一顆心,重又堅硬無比。
一隻小舟,送她離開,那一抹紅色,留在心底,想起來,總是百味雜陳。
一切進展順利,她很快便進入楚家,成了楚家的衝喜新娘。
那些日子,隻是心神不安,冷如霜倒是常來,帶來有關阮小喜的消息,隻是言語之間,卻總有一股忿忿之意。
“白沙,她在楚家也有十多天了,我看她好像也不著急,什麼也不做,倒是跟楚青語打得火熱。”
他的心裏一驚,有淡淡的疼痛,隨即又被一隻仇恨的手拂了去,他冷冷的說:“要想得到楚青語的東西,自然要跟楚青語好,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話是這樣說,心裏終歸不安,所以,就忍不住要去看她一眼,哪怕隻是一眼,也是好的。
卻被冷如霜得知,一言一語,俱是諷刺和不平。
“你居然去看她?白沙,你居然冒險到楚家去看她?我在楚家兩三個月了,也沒見你去瞧我一眼!”冷如霜的眼神冰冷無比,無情的看透他的心底。
“你該不是,愛上那個女人了吧?”她突然尖叫。
“胡說什麼!”他低吼,“我不過是去催她,讓她好好的為我做事!”
“那怎麼就從來沒見你催過我?”冷如霜大叫。
“真是傻丫頭!”他努力的綻開一點笑意,盡量把聲音放得溫柔,“你怎麼需要我催?你對我的心,哪一點哪一滴,我不明白?我又何須要去催你,你就是我的人,我對你,是萬分的信任,可是她,跟你不同,她隻是一個外來的女人,跟我相處的日子不長,我自然怕她突然倒戈相向,到時,我豈不是非常被動?”
就是這幾句話,懷裏的女人終於破涕為笑。
他卻隻是覺得疲倦,疲倦得難以形容,女人這種東西,他從來就不需要,這麼多年,他的眼裏,除了複仇,還是複仇,當然,在得知那塊寶玉的秘密時,那種心思更強烈了些。
隻是,等待的日子,實在是太過漫長。
他突然覺得,阮小喜像一隻放出去的飛箏,可是,線雖然還在他手裏,卻隨時都有斷線的可能。
冷如霜帶來的消息讓他不安,他一度曾經懷疑,那是女人對於女人的嫉妒,可是,事情卻好像並不是那樣。
自那一次之後,他其實還去過楚家三次,隻是,沒有任何人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去那裏做什麼,他跟冷如霜有婚約,他們在白沙幫認識,那裏,白沙幫還叫白鯊幫,幫主也不是自己,那時的自己還不過是個小嘍羅,她卻一直對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