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也不多言,在秋亭一角靜靜坐下。
他已經做好了對弈的準備,用動作發出了邀請。
“王老板先來!”雲澈笑道。
王老板也不推辭,順勢坐了下來。
“這是一局殘棋,名為天厄棋局......”老人望向王老板,平靜問道:“王胤,你欲擇何色?”
王老板深深地看著眼前棋盤,棋盤上落著百餘枚棋子,看似散亂,其間卻隱著別樣意味。
“白色。”王老板沉聲道。
“為何?”老人盯著王老板,沉聲道。
“因為白棋先行,極為占優,所以我選了白棋。”王老板說道。
老人深深地看著王老板,良久眼中露出一絲讚歎之色。
“不愧是畫圓直至本心之人......”
棋盤很大,棋子也很大。
王老板起身將一枚白子落下。
烏鎮上的春雨依然淅淅瀝瀝的下著,卻不如之前那般濃密了,地麵開始升騰起稀疏的白色霧氣。此刻的烏鎮很安靜,隻是偶爾傳來行人走路之時雨水順著油紙傘落下的啪啪嗒嗒的聲音。
老人坐在棋盤對麵,神情平靜溫和。
“不錯,很中規中矩的一個落子。”老人笑道,隨後一枚黑子輕輕落下。
院中古亭安靜無比,隻能聽到棋子輕輕落在石桌棋盤上的清脆聲音。
棋道不是單純的計算,至高深處需要的是智慧、經驗甚至是難以捉摸的感覺,殘局再精妙終究是死的,對弈之時,棋盤對麵的人卻是活的。
古亭裏大棋盤上的黑白棋子漸漸增多,卻依然維持著均勢。
“很平和的落棋,不錯!”老人笑道。
“我不懂為什麼.....”王老板輕輕落下一枚白子,忽然開口平靜道。
老人落下一枚黑子,沒有說話,隻是平靜溫和的看向王老板。
“帝師一脈的儒修,眼中的儒是這天下,是這社稷......”王老板說道。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老人落下黑子,將三枚白子圍住。
王老板抬手落下一枚白子,神色依舊平靜。
他沒有在意那三枚白子。
“我不懂儒家的偏見......”王老板再度將一枚白子落下,平靜道。
“有什麼意義?”老人沒有回答王老板的話,開口反問道。
“有.....”王老板看向老人開口說道,聲音很平靜,話語中透出的味道卻很肯定堅毅。
“儒修自古便重視農業,認為是天下社稷的根本......”老人平靜道。
“經商也是天下社稷,商人也是眾生。”王老板說道,“每一個人都是眾生,儒修尋找眾生意。睜開雙眼,便是眾生,烏鎮的人們是眾生,雲州的人們也是眾生,長安的人們也是眾生。”
“他們就是儒修要找的眾生。”王老板說道。
“不同....”老人搖頭道,“商人通過做生意,互通有無,把百姓的錢財迅速聚積起來。儒家就有“仁”和“義”的要求,而商人及商業社會的道德,是建立在尊重“利益驅動”,以公平機製來合理合法競爭的原則理念下。”
“商業的發展需要極端利己的、貪婪的、冒險的、競爭的甚至是野蠻的、殘暴的奮鬥和進取精神。”
“這是兩種不同的理念.....”老人沉聲道,“很難調和......”
“無法調和...?”王老板問道。
“很難......”老人平靜道,“你輸了.....”
王老板停下了手中的白子,不再落下,棋盤之上,黑子完全吃死了白子,似乎已經沒有再落下的餘地和必要了。
“你分心了.....”老人說道。
王老板搖頭:“我本就是商人,自然代表商人的利益......”
“商人的地位不是你問出來的,也不是你求出來的,而是你爭出來的........”老人歎道。
“我隻是想為商人問出這個心聲,也是我永遠堅信的信念,我願意背負世
間所有的苦楚,我願意為此而奮鬥終生,我隻願,商人和農人能平等……”
“我不想背負著華麗的外表行走......”
“富甲一方又如何?萬頃良田又如何?.....”
“我隻願別人看我們時,不再是那種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