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梁惠王章句上(3)(1 / 2)

孟子說:“看來小國本來就打不過大國,人少的國家本來就打不過人多的國家,弱國本來就打不過強國。天下有九個方圓千裏那麼大的國家,齊國全部土地也隻占九分之一。想用九分之一的力量製服九分之八的國家,這和鄒國跟楚國為敵有什麼分別呢?此路是不通的。您為什麼不從根本上著手呢?現在,您如果發布政令,施行仁政,就會使天下的士大夫都想到齊國來做官,種地的農民都想到齊國的土地上來種地,行商坐賈都想到齊國的市場上來做生意,來往的旅客也都想取道齊國,各國痛恨國君的人也都想到您這裏來控訴。如果能做到這些,誰又能阻擋您稱王天下呢?”

宣王說:“我頭腦昏聵,做不到您講的那麼好了。希望老先生輔佐我達到自己的目的,明明白白地教給我怎樣去做。我雖然愚鈍,也希望試一試。”

孟子說:“沒有固定的產業收入卻有堅定信念的,隻有士人才能夠做到。至於百姓,沒有固定的產業收入,也就沒有堅定的信念。假如沒有堅定的信念,就會為非作歹,違法亂紀,以至於無所不為了。等到他們犯了罪,再去加以處罰,這就等於陷害老百姓。哪有仁愛的人在位執政,卻做出陷害百姓的事情來呢?所以,英明的君主要規定人民的產業,一定使他們上足以奉養父母,下足以撫養妻子兒女;遇上好年成,一年到頭能吃飽飯;遇上災年,也不至於餓死。然後,再引導他們一心向善,老百姓也就很容易聽您的話了。可是現在呢,規定人民的產業,上不足以奉養父母,下不足以撫養妻子兒女;遇上好年成,也是一年到頭生活艱苦;遇上災年,就不免饑餓而死。這樣想活命都辦不到,哪有閑工夫學習禮義呢?

“大王您要施仁政,為什麼不從根本上做起呢?五畝大的宅院中,種上桑樹,五十歲以上的人就可以穿上絲織的衣物了。雞狗和豬等禽畜,不錯過交配的時機,七十歲以上的人就可以有肉吃了。一家人有百畝的耕地,不要去妨礙他們的生產,八口之家就可以不致挨餓了。認真地辦好學校,反複地向百姓講解孝敬父母、敬愛兄長的道理,須發花白的老人就不會頭上頂著肩上背著重物奔波在路上了。老年人穿著絲織的衣物,還能吃上肉,百姓凍不著也餓不著,這樣還不能稱王於天下,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

解讀

齊宣王於公元前319年即住,即位後要革新政治,所以孟子從魏國又來到齊國,齊宣王給了他卿相的職位。以下12章,都是孟子和齊宣王的談話。

孟子在30年前(前347年,齊威王十一年)第一次來到齊國,在齊國總共呆了20年,受到了齊國君臣的敬重,所以這次來到齊國後齊宣王很快就召見了他,向他請教如何恢複齊桓公的霸業,因為那是齊國曆史上最光輝的一頁。他見到孟子後,第一句話就問:“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孟子說自己沒聽說過齊桓晉文如何稱霸的事(這是有意躲避),一定要說,自己隻能講講統一天下的王道。齊宣王知道霸道在力,王道在德,就問:“要有怎樣的道德修養才能統一天下呢?”孟子說“保民”才能統一天下,並且肯定宣王能夠“保民”。齊宣王本來隻想稱霸,心裏並沒有保民思想,現在聽孟子一說自己能保民,當然要問其根據。孟就用齊宣王以羊易牛來釁鍾的事,說明齊宣王有不忍之心,而這就是發政施仁實現王道的最後根據。

齊宣王聽了孟子對自己的肯定,心靈有所觸動,告訴孟子:“於我心有戚戚焉。”孟子順勢把話鋒一轉,在肯定其有仁心仁術之後,再點破其美中不足。其美中不足之處就是“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據儒家的“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的實踐次第來看,齊宣王既能真心“愛物”,那“仁民”自然能做到。那麼宣王所以不能“保民而王”,不是“不能”,而是“不為”。怎樣去“為”?孟子提出了“推恩”的主張,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希望齊宣王把愛禽獸之心推廣到百姓身上。

施行推恩的仁政,天下百姓不分士農工商,都願意來到齊國,那時,齊宣王就可以保有四海安定天下了。至於仁政之要,不外養與教。就其重要性來說,教為根本;就施政程序說,養為優先。為什麼?孟子解釋說:沒有固定的產業收入,而德性人格恒定不移的,大概隻有“士”才做得到;至於一般百姓,如果沒有固定的產業收入,就不會有恒定不移的心誌。人一旦喪失恒定不移的心誌,那就什麼事都可能做得出來。等到他們犯了罪,然後再判他們以刑罰,這是陷害百姓的做法,“保民而王”的國君絕不會這麼做。所以,想“保民而王”,首先要為人民建立產業,使他們有能力奉養父母,撫養妻子兒女,豐年可以溫飽,凶年也不致挨餓受凍而死。在生活得到保障的前提下,還要誘導他們好好做人。這樣,他們就願意聽從國家的要求了。可是,據孟子的觀察,當時各國國君對待百姓,與上述情況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