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公孫醜章句上(1)(2 / 3)

孟子接著說:“現在的情勢就容易了。”他分析了當時的形勢:第一,齊國的土地之廣,人口之多,都和殷朝相當(不像文王時隻有方圓百裏),所以物力和人力充足,想統一天下,誰也阻擋不了。第二,統一天下的賢君很久沒有出現了,而百姓受虐政的折磨從來沒有這麼厲害過。第三,一個大國實行仁政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天下,會受到百姓的熱烈歡迎。所以說,現在正是施行仁政統一天下的最好時機,可以事半功倍。

孟子說的雖然有理,但我們今天看來還是時機未到。一直到楚漢相爭,孟子的話才得到應驗,不但建立了漢朝,而且出現了“文景之治”。

孟子對管仲評價的視野太狹小。就管仲這個人來說,雖然他有些缺點,但從曆史上看,他能“相桓公,霸諸侯(不以兵車),一匡天下”,使“民到於今受其賜”,以至於孔子感歎地說:“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論語·憲問》第十六、十七章)並且連連地稱讚他“仁”。在曆史人物中,被孔子評為“仁”的,隻有幾個人,而管仲競居其中。

管仲是曆史上著名的法家,大概就因為這點,孟子看不上他吧?《孟子》裏提到管仲的隻有三章,大概他真的認為管仲不足道吧?

原文

公孫醜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此,則動心否乎?”

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

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矣。”

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動心。”

曰:“不動心有道乎?”

曰:“有。北宮黝之養勇也:不膚橈,不目逃,思以一豪挫於人,若撻之於市朝;不受於褐寬博,亦不受於萬乘之君;視刺萬乘之君,若刺褐夫;無嚴諸侯,惡聲至,必反之。孟施舍之所養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後進,慮勝而後會,是畏三軍者也。舍豈能為必勝哉?能無懼而已矣。’孟施舍似曾子,北宮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舍守約也。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嚐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

譯文

公孫醜問孟子道:“老師您如果做了齊國的卿相,能夠實現自己的主張,以後成就霸業以至統一天下,就毫不足奇了。這樣一來,您是不是有所恐懼疑惑而動心(心誌浮動不安)呢?”

孟子說:“不!我從四十歲以後,就不再動心了。”

公孫醜說:“這麼看來,老師比孟賁強多了。”

孟子說:“這個不難,告子的不動心比我還早呢。”

公孫醜說:“不動心有方法嗎?”

孟子說:“有。北宮黝是這樣培養勇氣:肌膚被刺都不顫動,眼睛被戳都不眨一眨。他以為有一點點受挫於人,就像在稠人廣眾之中挨了鞭打一樣。既不能忍受卑賤人的侮辱,也不能忍受大國君主的侮辱,把刺殺大國的君主看成和刺殺卑賤的人一樣。不怕諸侯,挨了罵一定反擊。孟施舍是這樣培養勇氣:他說:‘我不怕戰敗,把本不能戰勝的對手,也看成能戰勝的對手。如果先估量對方的力量然後再前進,先考慮勝敗再和對方交手,這種人在三軍麵前一定膽怯。我孟施舍哪能一定打勝仗呢?我是能夠做到無所畏懼罷了。’孟施舍的養勇像曾子,北宮黝的養勇像子夏。這兩個人的勇氣,我不知道誰強,但相比之下,孟施舍更切要近理。從前曾子對子襄說:‘你喜歡勇敢嗎?我曾經聽我的老師孔子講什麼是大勇:反躬自問,正義不在我這裏,即使對方是地位卑賤的人,我也不去恐嚇他讓他怕我;反躬自問,正義在我這裏,即使對方有千萬人,我也迎上前去。孟施舍的養勇隻是守住無畏之氣,相比之下,不如曾子的切要近理,簡單易行。”

解讀

公孫醜問完孟子在齊國當政時,能否像管仲、晏嬰那樣使齊國稱霸天下後,接著又問,如果孟子完成霸業以至於統一天下後,責任重大,是否會動心(有所恐懼疑惑而心誌浮動不安)。

公孫醜是很羨慕“不動心”的,但他把重心就放在“不動心”上,而不知心之不動有多種情況:有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如刺客)的不動心,有無所畏懼的不動心。這兩種不動心,都隻是暫時的或表麵的不動,所以雖然看似有效,但總不徹底。隻有聖人的不動心,出自本心的自定,才是真正的不動心。

為了闡述這一道理,孟子首先舉出北宮黝,朱熹說他是“以必勝為主”,所以無論貴賤,上自國君,下至仆役,都必須將他們同置於自己之下,而使自己成為一個“獨強”。但事實是,“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強中還有強中手”,當人漸漸衰老,其獨強的地位就難以維持了。所以,用這種方法使心不動,最後注定是一場空。而且,從人的本心看,人並不希望壓倒別人而使自己獨強。北宮黝的不動心是一條歧路。關於這條歧路,當然不必隻從勇力上看。事實上,一切想在知識、能力、財富、地位、權力、容貌、天資等外在條件上勝過別人的,都是一樣。不動心隻是一時的,還有的是誇大自欺,不會支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