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槐花(1 / 2)

出了教學樓,羽沫扶著牆輕輕地活動著腳踝,疼得略輕了些。

雨也小了,街上行人似乎並不多,她放緩了腳步慢慢地走。這條路的街心處生長著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因此得名槐樹街。小城並不大,槐樹街就是小城的中心,街邊小店林立,生意興隆。羽沫喜歡這條小街的古樸,總覺得因為有了這棵老槐樹的緣故,小街靜謐了許多,往來的人也悠然了許多。

記得小時候放了學,她每每路過那棵老槐樹,都會停下腳步仰著頭眯著眼看,春日枝青,夏日花開,秋日落葉,冬日白雪,一年四季在枝頭尋覓星星點點碎金般的陽光。她最喜歡槐樹花開的時候,那時她便常常在書包裏藏了大大小小的石礫兒,若樹下無人,便會蹦蹦跳跳地砍幾下,那些雪白雪白的槐花從翠綠的枝葉間零零碎碎地飄下來,她如同作了小賊般歡歡喜喜地撿起來,用白色娟帕包裹好。有的夾在日記本裏,有的用細線穿成串,掛在手上,那香甜香甜的槐花味兒陪伴她走過無數個或寂寞或欣喜的清晨與夜晚。

初中的時候班裏那個高瘦白淨的男孩,課間悄悄往她手裏塞了封情書,羽沫當時嚇得麵紅耳赤,手忙腳亂地塞進書箱。沒想到卻被大眼睛的女班長撞見,嫉恨之下報告給了老師,自然“人贓俱獲”。羽沫本無早戀之情,卻無辜地被盤查教育了一番,又是寫檢查,又是請家長。小女孩平生第一次經曆這般委屈羞愧,又解釋不清甚至無處傾訴,氣得跑來槐樹底下傷心地大哭,那天素淨柔弱的槐花如雪飄落,小姑娘頓生同病相憐的“知己”之情,悄悄地用削筆刀在槐樹上刻下了“沫沫”兩個字。後來自然後悔了很久。

此刻,她站在槐樹旁,伸出手慢慢地撫摸,“沫沫”兩個字,隨著樹齡增長,早已由淺變深,筆道縱橫了。那麼淺的傷痕,經時累月,已然滄桑。她又摸了摸,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喜歡來這裏。或許心裏的傷口也這麼深了,卻從沒有人肯這麼靠近,這麼溫柔地安撫。歲月讓傷口不斷變深,但是傷口依然會慢慢愈合,不久後,這裏依舊會槐葉婆娑,槐花飄香,羽沫這麼想著,心裏寬慰許多,嘴角不禁溢出微笑,那小小傷痕對於樹的一生算得了什麼呢。

走到小街盡頭,羽沫的家就藏在小巷深處,周圍高樓林立,這裏慢慢變得狹窄逼仄,卻依然安靜。推開老舊的院門,是一座小小的院落,迎麵三間平房長年沐風櫛雨已顯老態。屋內的裝修很是簡單,也沒有什麼高檔的家具,隻有廳裏那一整麵高高的書櫃古樸大氣,可惜一排排舊書早已蒙塵。羽沫父親曾是間雜誌社的編輯,為人老派,一生酷愛藏書,沒想到四年前纏綿病榻,一年前已去世。羽沫眼睛好時,父親經常口傳手授,隻可惜這兩年屢經家庭變故,生活拮據慘淡,這些書也早已無人問津。羽沫的屋子在左麵,收拾得幹淨素樸,她剛換了家常衣服,就聽見她媽在廚房喊她幫忙。羽沫忙洗了手走出來端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