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孟子育才的講學論道探討
孟子名軻,字子輿,魯國鄒(今山東鄒縣)人。出生於戰國中期周烈王執政的第四年,那是一個人心向惡、形勢一片大壞的時代:“天下方務於合縱連橫,以攻伐為賢”(《史記·孟子荀卿列傳》);兄弟鬩於牆,君臣訴諸戰,“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孟子·梁惠王上》以下引文出於此者隻注篇名)。為官者“皰有肥肉”,為民者“餓莩載道”,“狗彘食人食”,目不忍睹,耳不忍聞!為此,孟子則“遊事”齊、梁、宋、滕,希望各國的統治者能夠“發政施仁”,行善“好義”,“與民同樂”。然而,他的這種善良願望,“是以所如者不合”,故“不能用”,無可奈何,隻好“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史記·孟荀列傳》),講學論道,以喚起民眾。
孟子在宣傳儒學和維護道統方麵有不少立言,大家公認的是他在哲學和政治思想方麵的成就,而很少注意教育,尤其是教育心理方麵的學說,幾乎無人問津。仔細研究,他在這方麵的見解,不僅是獨特的,而且還很全麵和深刻。因為他通過“遊說”,從實際生活中深感“春秋無義戰”,戰國亦然;反對戰爭,人同此心。所以他大聲疾呼:“得天下有道,得其民者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天下矣。”(《離婁上》)至於如何“得其民”“得其心”,在他看來,“善政不如善教”(《盡心上》)。這是因為“善政民畏之”(同上),在某種情況下說,是一種“以力服人”之舉,不能使人心服;隻有“善教民愛之”(同上),是以理服人的,所以能使人“中心悅而誠服”。換言之,“善教”的“善”,就在於他能根據被教育者的心理特點和要求,采取相宜的方法,使他們自覺地“向善”和“好善”。其實,這也是當時社會的共同心理要求。於是,作為教育者的孟子,則盡心竭力地教育人,希望人們都能“以仁存心”,“以禮存心”(《離婁下》);同時他也深信,通過教育的力量是能使人“存其心”的。他說:“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告子上》)育人和育物是一樣的道理,隻要教師能夠順著學生的心理活動和個性發展,施以及時的和良好的教育,就能使他們健康地成長。反之,又會使他們的天資遭到戕害。孟子的這種以“惟心之謂與”(同上)為依歸的教育思想,可以說在曆史上他是最早接觸教育心理學而且是它的奠基人之一。隻是他的人生觀及其教育心理思想中的人性“四端”說帶有濃厚的神秘色彩,如能去其唯心的一麵,把它作為個性、情感等心理過程的培養來說,則是必不可少的。換言之,作為他的人性論體係的世界觀確是先驗的,而作為教育心理學的方法又是切合實際的,而且還帶有不少唯物辯證法的成分。它對當代教育心理學的研究和我們的教育實踐,確是有一定幫助的。因而很有必要對孟子育才的教育心理學思想進行深入地探討。
智力的形成,發展和培養
智力的形成和發展,孟子對此有以下觀點:
1.智力的產生及其作用
所謂智力,現代教育心理學界比較一致的觀點是:“由遺傳素質發展的人們有效地進行認識活動和改造世界的實踐活動的穩固心理特點和各種能力的綜合力。”其實,這在孟子的教育心理思想中,早就有了這些萌芽;他說:“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公孫醜上》),一個人麵對“是非”的抉擇,隻有通過智力活動進行分析判斷。具有判斷是非能力的“智”,孟子說,它是“根於心”的,是“天與之”,“非人之所能為”,這是一個方麵;還有“學不厭,智也”(《公孫醜》),這是帶有“外鑠”性的“智”,隻要自己不倦地學習,就能掌握和提高判斷是非的能力。總起來看,孟子的“智力觀”,也是以人的認識能力為主體的。從這個意義上說,無論是“根於心”的“智”,還是“學不厭”的“智”,兩種解釋,並不矛盾。特別是後者,更是無可非議的。以此為據,孟子又把人的智力分為“先知先覺者”和“後知後覺者”(《萬章上》)兩個不同的層次態。對於這二者的劃分又都是以人的“好學”與否為轉移的。在他的眼裏,職位高並不等於智能高,原因就在於他們養尊處優,不愛學習,例如齊宣王就是其中之一。從孟子的這種由學或不學決定“智力分層”的觀點來看,他對“智”的產生及其作用的理解有許多唯物論,並非全是唯心觀。
2.源於感覺經驗的知識和能力,是互相促進的
孟子在教育心理方麵有一個異乎先聖的獨特觀點是:“智,譬則巧也;聖,譬則力也”(《萬章下》)。他的意思是說,“智”,好比技巧,是主要的;“聖”,好比氣力是次要的。他在解釋這二者的主次關係時運用形象的比喻告訴人們說,它們“猶如百步以外射箭,能夠射到是你的力量,射中才顯示出你的智能”(同上)。這與傳統觀念中所謂“睿作聖”,“於事無不通者謂之聖”(《書·洪範》)的神秘觀點,是迥乎不同的,也是比較科學的。因為孟子始終認為,人之所以為聖並非與生俱來的,而是通過後天的培育,使他具有了超人的智力。而這種智力追本求源,又是來自於感覺經驗,而且是經過日積月累逐步提高的。他在解釋這個問題時列舉了“口之於味也,有同耆焉;耳之於聲也,有同聽焉;目之於色也,有同養焉”(《告子上》)的道理,說明人皆有口、耳、目等器官,自然就能得到相關的知識。至於各人感覺程度的不同,原因很多,他說:“至於味,天下期於易牙”;“至於聲,天下期於師曠”(同上),易牙、師曠的智能技巧高於我們名揚四海的主要原因,這好比種麥一樣,“地有肥饒雨露之養,人事之不齊也”(同上)。有內因方麵的天資,有外因方麵的教育,加之個人主觀努力的不同,獲得的知識自然有多有少。由此可見,無論是聖人或常人,他們的智力高低,都是取決於對知識掌握的程度,而知識的深淺度,又取決於個人感覺的敏銳或遲緩,所以,歸根結蒂,智力的形成和發展,則是以感覺為基礎的。
3.智力升華在於思維
思維產生於思維器官。沒有思維,就無法使智力升華獲得類似“善性”這種抽象的理性知識,它是其他感覺器官無能為力的。因此,人們必須勤於思考,才有可能成為“出類拔萃”的君子,這是孟子的觀點,也是心理學史上從人的認識過程具體論證思維器官起著決定作用的第一人。用孟子的原話說,“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吻……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告子上》)。在這裏,他所強調的“心”的特殊作用是很可貴的,它對培養和發展人的智能,提高人的認識能力具有很大的啟發和教育作用。因為客觀事實證明:“行成於思”,懶於思索,不願意鑽研和深入理解,自滿於微不足道的知識,是智力貧乏的原因。那麼,究竟如何很好地運用思考,使人的智力不斷地得到提高,孟子的看法,主要是自己的思想要活。他說,你在誦詩、讀書的時候,既不要“以文害辭”,也不要“以辭害誌”,要用自己的體會,推測作者的本意。如能這樣根據實際情況靈活地思考,它不但有助於你所思考的問題得以解決,而且還能使你的智力達到理想的高度。
4.智能發展的動力源泉在意誌
《孟子》全書,言“誌”凡50處,除一處作書名外,餘皆專論意誌和誌向。他比較集中而全麵的析述“誌”與“智”的關係,是《告子上》的一段話:
“無或(惑)乎王之不智也。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今夫奕之為數,小數也,不專心致誌,則不得也。奕秋,通國之善弈者也,使奕秋誨二人奕,其一人專心致誌,唯奕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而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與?曰:‘非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