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C城到處張燈結彩,可能是中國人傳統的觀念影響,蘇靜溪科室的很多病情不太嚴重的病人都紛紛要求出院回家過年,她倒真的沒有平時那麼忙。
自上次之後,蘇靜溪已經有一個周沒有見到蘇靜言。
她盡量不去觸碰,以免想念泛濫成災,到她無法控製的地步。
晚上下班的時候,收到郭叔的電話,說老爺子回來了,讓她去大宅吃飯。
她的爺爺已經很久沒有回過中國,她記憶中一向是所有家人在春節的時候齊聚溫哥華。所以姑姑蘇眉一家才會早就移民過去。今年她原本不打算去,她總覺得無法在家族裏所有人麵前真正把蘇靜言當成哥哥,要是被有心人看出些什麼,又會憑空增添風波。
其實,她有時候也會捫心自問,就算蘇靜言真的不是她哥哥,她就能義無反顧,完全不理會那些已經融入她所有生活的親戚的目光和非議嗎?
有些事,想的時候是一回事,真正去做的時候,就知道根本不是想象中那麼容易。
她下班後看時間還早,就回了趟家,換了件平時不怎麼穿的衣服,還去常去的美容院做了頭發。她的那個理發師有點好奇的問她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活動要參加,今天跟平時不太一樣。
她笑了笑,沒有回答他。
她很久沒見伯父和爺爺,總歸不能把自己搞的太糟糕,否則她早前一心一意的要一個人待在C城生活豈不是成了笑話?
她到蘇家大宅的時候,已經臨近七點了。
還沒下出租車,她就看到燈火通明的院子裏停了好幾輛車,落地窗蒙著一層霧氣,看不清裏麵的狀況,但是她聽到了爺爺清朗的笑聲。
然後是一個溫和的聲音,說:“爸爸,您早該回來看看的……”
郭叔早就開了門站在廊下等她,看到她,他連忙下來對她說:“二少爺回來了。”
蘇靜溪的腳步一頓,他口中的二少爺是蘇靜溪的父親,她很久沒見過他,隻模糊記得上次見他還是她大二那次生病。
她在操場上給蘇靜言打電話打了一夜,回去就發燒了。
那個時候剛好是H5N1病毒泛濫成災的時候,北京的很多高校都采取了措施,將疑似病例隔離了,她抱著被子去專門的宿舍樓住,一邊咳嗽一邊哭,她那時候真的覺得自己的症狀太像,肺部轟隆隆的難受,好像整個纖維化了。
她又給蘇靜言打電話,還是不通。
晚上,會有食堂的人專門推著車過來送飯,蘇靜溪也沒吃,一邊哭一邊握著電話睡著了。
次日,蘇靜溪睡的迷迷糊糊的就看到了蘇城,他站在床鋪的下麵看著她笑了笑,蘇靜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小聲叫了句:“爸爸?”
他伸手碰了碰蘇靜溪的臉頰,又對她笑了笑。
他是個溫和的男人,跟蘇靜言的氣質有點像。
蘇靜溪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那棟隔離宿舍,但是他就那樣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蘇靜溪麵前,他讓蘇靜溪起來,又給她披上了外套,然後背著她出了宿舍樓。
她過去二十幾年的記憶中,對於蘇城的印象一直很模糊,不是因為蘇城沒有特點,相反,他的氣質儒雅灑脫,好像魏晉名士一般,隻是因為他們接觸的太少,所以蘇靜溪對他的感覺一直很陌生。
蘇靜溪進門來,看到全家人都在,爺爺和伯伯正在攤開看一幅畫,爸爸坐在沙發裏背對著她,海洋表哥坐在姑姑身邊攬著她的肩在開玩笑,唯獨不見蘇靜言。
聽到聲音,他們都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