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冰剛要訴說自己的睡不著,見分隊長已經擰開了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已經不容她多嘴多舌了。
分隊長擠上牙膏刷牙,抹上奶液洗臉,刷得專心,洗得細致,似乎這洗漱間裏隻有她一個人。
其實,肖冰早就洗漱完了,但這個時候反而不好走了。不打招呼走吧,顯得沒禮貌;打招呼走吧,又不知該打怎樣的招呼。就這樣猶豫著,磨蹭著,等待著。一時間,洗揪間兩個水龍頭像在嘩嘩地比著賽。
好不容易等分隊長洗漱完畢,肖冰剛要鬆出一口氣來,卻見分隊長又往臉盆裏倒洗衣粉,肖冰這才發現,分隊長盆裏還有一條髒軍褲。
肖冰心裏暗暗叫苦,心想自己這麼裝模作樣下去總不是個事。正想怎麼告辭走,見連部文書探進腦袋來,說:“分隊長,連長找
你。”
分隊長嘴上應著,手上甩著水珠子,跟著文書快步走掉了。肖冰如釋重負,她其至朝鏡子裏的自己做了個鬼臉,為自己的尷尬找台階。她收拾好東西端上臉盆,正要離開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大的尷尬正擺在她麵前。
分隊長的臉盆裏,具體點說,就是分隊長的那條髒軍褲。就這麼走掉嗎?也不是不可以,但總不如替分隊長洗完再走漂亮,但替領導洗衣服,似乎又有點那個,反正是一種挺不好的感覺。
上等兵彭兵進來的時候,列兵肖冰正提著那條混紡的軍官褲子在一上一下地清洗著。肖冰從鏡子裏發現彭兵的時候,慌忙把提著的褲子摁到盆子裏。
但似乎已經晚了,長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的彭兵,已經明察秋毫地一覽無餘了。
彭兵咧開嘴巴笑了,她笑得曖昧卻又意味深長。彭兵睡在肖冰的下鋪,就是訓肖冰“炒瓜子”的那位。雖然她的肩章上隻比肖冰多一道細杠杠,但感覺,像她比肖冰年長一輩。
彭兵擰開水龍頭,開始刷牙洗臉。彭兵的沉默反而令肖冰心虛。肖冰希望彭兵說她點什麼,哪怕是諷刺她幾句也好,那樣的話,她就可解釋了。這可好,彭兵什麼也不說,她也就什麼也不好解釋了。
就這樣,彭兵在“嘩嘩”地洗著臉,肖冰在“嘩嘩”地洗著褲子。彭兵刷完牙洗完臉,關了水龍頭,收拾完東西,端上臉盆要離開了,肖冰還在沒完沒了地“嘩嘩”用著水。彭兵停下腳,說:“哎哎,你的勁不要錢,這自來水可是要交錢的。”
肖冰就紅了臉,小著聲音說:“什麼意思嘛。”彭兵說:“沒什麼意思,就是讓你節約用水!”
這個時候,肖冰就愈發不好意思了,腦子一亂,就說出了一句沒過腦子的話。
肖冰說:“你幹嗎陰陽怪氣的?又不是我自己願洗的,是分隊長讓我幫她洗的。”
說完這句話,肖冰就知道自己錯了,並且錯得無可挽回。因為在頭上方的鋁合金鏡子裏,出現了一杠一星的少尉分隊長。
褲子事件後,列兵肖冰在分隊長麵前越發地抬不起頭來了。肖冰的心裏一天到晚七上八下的,沒完沒了地難受。肖冰本來想找分隊長解釋,但鼓了幾次勇氣,也沒張開這個嘴。肖冰心想:隻好讓時間證明自己不是那種人了。現在,肖冰特別相信那句“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的老話。
那天,在機房見習的尚冰有預兆地表現得一塌糊塗。所有的電話號碼都從腦子裏不翼而飛了,所有的手上動作全都沒了章法。她負責的沈陽軍區方向,紅燈閃,綠燈亮,對方的呼叫亂成了一鍋粥。
其實,這種現象正預示著肖冰的即將出徒。因為話務連的老兵們都知道,一個見習的新兵,在即將放單飛的前期,都會出現這種大的反複。老兵們戲稱這是“回光返照”。肖冰的正班雖然知道自己的副班在“回光返照”,但對著手忙腳亂不著要領的副班,還是控製不住地氣不打一處來。她把肖冰的耳機插頭一把扯下來,撥拉著肖冰的身子,一迭聲地說:“下去!下去!一邊呆著去!”
肖冰苦著臉,縮在機房外邊的交班室裏難受著。聽見外邊一陣嘈雜,抬頭一看,見一群人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扛著黃燦燦肩牌的人。肖冰不知道他是誰,但肖冰知道自己遇上將軍了。將軍發現!”這個孤零零的列兵,就走了過來。將軍問:“你怎麼一個人呆在這裏呀?”肖冰張口結舌地不好意思冋答。將軍就笑了,問:“是不是被罰下來的呀?”肖冰倉促地點頭,並紅了臉。
將軍就哈哈地笑了起來。將軍一笑,緊隨將軍的一群人也緊跟著笑了出來。肖冰發現,分隊長也在這群人中間,也跟著笑。看著自己的分隊長在笑,肖冰也笑了起來,笑得不好意思。將軍又問:“掌握了多少電話號碼了?”
肖冰報告說:“一千五百多。”將軍再問:“都記住了嗎?”肖冰謙虛地說:“差不多吧。”
將軍在興頭上,索性問了幾個電話號碼,什麼值班室、辦公室、通信處之類的常用的,肖冰都一一答出,部長問身邊的人對不對,身邊的人爭先恐後地點頭,一迭聲地凹答對對對。將軍很滿意,笑容滿麵的情緒很好。
將軍身邊的一位大校,大概是想趁熱打鐵,讓將軍更高興一些,就站出來,告訴肖冰這是部長,又問肖冰記沒記住部氐的電話。肖冰點頭說記住了。大校就考她,問部長辦公室的電話,又問部長宿舍的電活。肖冰大氣都沒換地回答了。部長就微笑地點頭,說沒錯沒錯,記得比我還熟。於是,身邊的人就集體地笑,笑得興高采烈。
肖冰見笑得興高采烈的分隊長,又想起了那句老話。於是,肖冰也跟著笑,也笑得興高采烈。
部長表揚說,真不知這些小丫頭的腦子是怎麼長的,和計算機差不多。那大校就介紹說,她們為了記住這些號碼,動了很多腦筋,找了很多竅門。部長就感興趣地問,是嗎?有什麼竅門,教教我,讓我也知道些記我電話的竅門。
部長問肖冰:“我家的號碼有竅門嗎?”肖冰點頭回答說:“有。”部長問:“什麼竅門?”肖冰望著部長張不開口。
大校在一旁著急,一個勁催肖冰快說。肖冰就去看人群中的分隊長,分隊長衝她擠眼睛,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肖冰就微微低下頭去。
部長開玩笑說:“怎麼,還有專利嗎?對我也保密?”在一旁的大校似乎有點急了,幾乎楚命令著,讓肖冰快說。肖冰沒有辦法,隻好說了。
肖冰吞吞吐吐地說:“首長家的電話是817390,也就是8幺拐3溝洞,我們就記成爸爸上首長家,要……要……拐……拐三個……三個狗洞。”
肖冰接到下炊事班的通知是在見習放單飛的第二天。髙興勁還沒過,就被叫到了分隊長的屋子。
分隊長把連裏的決定通知給肖冰,又講了一通“革命戰士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的道理。肖冰坐在對麵,低著頭,一聲沒吭。
從三樓往一樓炊事班搬的時候,班裏的戰友七手八腳地幫忙,肖冰隻搶到一床被子,抱著被子往樓下走。
懷裏的黃軍被是昨天剛曬過的,又鬆又軟又輕,有一股子太陽的味道。列兵肖冰把頭埋在那股太陽的味道黽,眼淚很洶湧地流了出來。
上等兵彭兵望著列兵肖冰搬空的上鋪歎了口氣,說:“嗨,又要我打開水了。”
正趴在桌子上寫信的下士劉軍停住筆,轉過頭來說彭兵:“喲,你打了兒次開水?”彭兵說:“我是說去年。”劉軍說:“去年該你打。”彭兵說:“憑什麼該我打?”劉軍說:“憑你是新兵。新兵不打開水誰打開水?”彭兵說:“誰規定的該新兵打開水?三大條令有這種破規定
嗎?”
劉軍說:“三大條令上沒這種規定,咱們連卻有這種規定。”彭兵問:“哪哪哪寫著這種破規定?”劉軍說:“哪也沒寫,這是一種約定俗成,像農村老百姓的風俗習慣一樣,你隻能遵守,不能違背。”彭兵反問:“我要是違背了呢?”
劉軍學著外國人的樣子,一聳肩膀說:“那您可以試試。一試,小姐您就清楚了。”
彭兵可不敢試,她乖乖地提上暖水瓶,老老實實地打開水去。邊走邊發牢騷:“真倒黴!剛享兩天福,福就沒了。”臨出門,她立住腳問劉軍:“哎我說,咱們屋是不是該再來一個新兵呀!”
劉軍頭都不抬地說:“這不是你考慮的事,打你的開水去吧。”
彭兵邁著四方步,把兩把大磅的水壺一前一後甩得吱呀亂響。一分隊的宮麗追來,笑著說她:“你從後邊看,像南極的企鵝。”
彭兵一聽笑了,說:“可愛嗎?”宮麗拖著長腔說:“可愛~屁!“兩人一起大笑起來。宮麗跟彭兵是一個車皮拉來的老鄉,雖不在一個分隊,但仍好得不行。宮麗問彭兵:“怎麼你老人家親自打開水?”彭兵反問:“我怎麼不能親自打開水?”宮麗說:“不都是你家那個小迷糊新兵打嗎?”彭兵又反問:“憑什麼就該人家新兵打開水?老兵難道不用開水嗎?”
宮麗故作吃驚,嘖嘖嘴說:“兩天不見,你覺悟躥得這麼快。”
兩人說笑著,見路許多人匆匆往部機關禮堂去,彭兵問:“今晚那邊演什麼片子?”
宮麗說:“不知道。”隨後又補上句:“自然是好片子啦。”彭兵說:“廢活!誰不知道是好片子?不好的片子能在那邊放?破片子就拉到咱們團禮堂裏放了!”
宮麗說:“這有什麼可生氣的?咱們這邊放的都是不要錢的片子,人家那邊放的都是要錢的片子。你不花錢還想看好片子?”
彭兵說:“問題是我不是沒有那看電影的錢,我為什麼就不能去那邊看好電影呢?”
宮麗說:“你不該這麼質問我,你應該質問你們分隊長才是。”
彭兵學著下士劉軍的樣子,聳了聳肩,說:“你把你的膽子借給我。”大喘了一口氣,接著說:“我也不敢呀。”
打上開水往回走的時候,宮麗碰到了一個熟人,隨口問了句那邊放什麼電影,對方匆忙說出了片名,彭兵和宮麗的目光就“咣”地一下撞到一起了。
這部片子外邊炒得正火,兩個上等兵沒有理由不對這部片子心馳神往。兩人不約而同地加快了步子,像是要去趕那場電影,但她們腳下卻是回連隊的路。
進了連隊的大門,黑板上寫出了晚上的安排:自由活動,後邊還緊跟了一個括號,說可以看電影,推遲半小時熄燈。
從黑板上收回目光,兩束目光又“咣”地一下撞到了一起。於是,兩人一言不發,就地分手各回各的分隊。
彭兵賊頭賊腦地溜進宮麗班裏的時候,宮麗正以同樣的神態等待著。彭兵見房間隻有宮麗一個,就問:“你家弟兄呢?”宮麗說:“都看電視去了。”又反問:“你家呢?”彭兵樂得說:“也一樣。”
兩個上等兵在內務整潔的房間捂著嘴樂。宮麗先放下手,說:“咱倆在這傻樂千嗎?走吧,冒一次險去。”
彭兵也放下手,說:“走!無限風光在險峰。”
兩人正要出門,宮麗發現彭兵竟然軍容嚴整得像是要上機房值班。宮麗一把扯下彭兵的大簷帽,說:“你傻呀?你這樣出去,人家一看就知道你要出營院。再說,糾察一看就知道你是話務連的兵,非問你幹什麼去不可。你就不能裝得散漫點,像機關兵一樣?”
彭兵聽了,虛心地直點頭:“真的,真的,我做賊真的不如你老練。
宮麗捶了她一拳,說:“什麼話!你這是誇我呢還是誇你自己?”
夜幕下,兩個裝得像機關兵一樣的上等兵,在路燈的陰影裏一溜小跑。跑到部機關禮堂買好票,裏邊還燈光通明著,倆人就停了腳步,躲在一棵大梧桐樹的背後,等待著黑暗。
第二遍預備鈴響的時候,兩個上等兵訓練有素地從樹後衝出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十幾級台階,在燈滅前的一瞬間,擠進了禮堂。
黑暗中,兩人剛坐好,前方銀幕上剛好出現了《有話好好說》的片名。宮麗興奮地掐了一下彭兵,彭兵像被傳染了一樣,也回報了宮麗一下。
好活終於說完了,彭兵被導演張藝謀頗有創新的搖晃鏡頭搞得暈頭轉向。燈亮了,她還坐在那兒找東南西北。宮麗立在一旁拉她,說:“幹什麼你,沒看過電影嗎?不知道什麼叫演完了嗎?你……”
宮麗突然沒了聲,手上的力氣也一下子沒有了。彭兵有點奇怪,就揚起頭來看,見宮麗傻了一般立在那兒,一臉的驚慌失措。
彭兵就問:“你怎麼啦?遇見鬼了?”邊說邊下意識地往後看。這一看不要緊,彭兵頓時覺著天搖地轉起來。緊挨著她們的後一排,竟坐著宮麗的分隊長和她熱戀中的男朋
友。
回去的路上,兩個上等兵的腳下似乎有千斤重,兩人一聲不吭地拖著步子,像看了一部沉痛的影片並沉浸在沉痛之中。
好不容易把雙腿拖到連隊門口,宮麗先止了步,問彭兵:“怎麼辦?”
彭兵一籌莫展地說:“什麼怎麼辦?我正要問你呢。”宮麗說:“問我幹什麼,又不是你們頭!”鼓兵說:“廢話!你們頭看見了,能不告訴我們頭嗎?再說明天正好是幹部碰頭會,她們一碰頭,什麼碰不出來?紙裏I能包住火嗎?”
宮麗聽彭兵這麼一說,突然笑了,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黑暗中,宮麗的白牙閃閃發光,她說:“這我就好受多了。”彭兵不懂,問什麼意思。
宮麗老實地實話實說:“你想啊,咱們倆人偷著去看電影,我被發現了,挨了批,而你卻安然無恙地沒啥事,你說我這心裏能平衡嗎?”
彭兵氣得抬高了嗓門,說:“好哇,想不到你是這種人!”宮麗心虛地問:“我是哪種人?”
彭兵說:“自私自利到了極點的人!別人損人還有個利己的前提,你可倒好,不利己也要損人!”
宮麗被彭兵說得不太好意思,在黑暗中嘟噥:“你這人也真是的,開句玩笑也不行。”
彭兵在黑暗中義正詞嚴:“什麼玩笑,你不這麼想能這麼說嗎?”
第二天一起床,彭兵的眼睛就長到了分隊長的身上。分隊長對她笑一笑,她的心就鬆一鬆;分隊長多看她一眼,她的心就要緊一緊。這樣一鬆一緊地煎熬了一個上午,彭兵被累得夠嗆,心裏竟然有了恨不能讓分隊長早點知道的奇怪念頭。
下午幹部們在連部開例會,彭兵神差鬼使地在連部門口走了好幾趟。當值周的指導員第三次碰到彭兵時,就停下腳步問:“怎麼啦,有什麼事嗎?”
彭兵被指導員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住了,結結巴巴地落荒而逃。終於熬到了晚飯後的分隊點名。
彭兵坐在一個角落裏,雖然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心還是跳得亂七鳩的難受。
分隊長總結了一周的工作,點了幾件事,批了幾個人。奇怪的是,這幾件事中,竟沒有偷看電影一事,那幾個挨批的人中,也沒有彭兵的名字。這讓一直低著腦袋等著挨批的彭兵既吃驚又欣喜。她轉動著低得發麻的細脖子,看看這個,瞧瞧那個,一副摸不著頭腦的傻樣子。點名到了尾聲,彭兵的心跳基本上恢複了正常。屋子黽已經出現了鐵馬紮吱吱呀呀的叫聲,一切跡象表明:點名將要結束,災難即將過去,彭兵已經開始在心裏喊“烏拉”了。“最後”,分隊長在最後的時刻突然這樣說。分隊長最後這樣說——
“最後,我要說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我不說是什麼事,也不點什麼人的名,是想給她一個機會,一個自覺認識錯誤,承認錯誤的機會。俗話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要知道,你來找我和我去找你,錯誤雖然一樣,性質卻不一樣了。我等你主動來找我承認錯誤,時間限製在今晚熄燈前。”
彭兵在分隊裏又是寫檢查,又是挨批評,搞得灰頭土臉挺沒麵子的。宮麗這邊倒好,風平浪靜啥事沒有。這下該彭兵不平衡了。
彭兵找到宮麗,說她:“這下你不用不平衡了吧?”
宮麗過意不去地直點頭又直搖頭,一副不知說什麼好的內疚模樣。
彭兵說:“真怪了!咱倆偷著看電影,被你們頭發現了,你安然無恙地沒有事,我卻在那邊沒完沒了地過不了關,你說這叫什麼事?”宮麗也說:“是啊是啊,我也正納悶呢!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呢?”
彭兵把好看的嘴一撇,撇得比較難看,說:“有兩種可能。一是你們頭護犢子,二是你們頭談戀愛昏了頭,光顧管人家瓦上霜了,把自家門前雪給忘了。”
宮麗笑了,說:“我們頭有你說的那麼差勁嗎?你怎麼就不往你們頭身上想呢?怎麼想不到也許還有第三種可能呢?”彭兵問:“第三種可能?”宮麗說:“會不會是你的頭點名時詐你們呢?”彭兵說:“怎麼會呢?我們頭如果不知道這事,她詐什麼呢?”
宮麗說:“也許,她是在詐別的人別的事,那人沒詐出來,倒把你給詐出來了。”
彭兵愣住了。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撲到宮麗身上,搖晃著她說:“天哪!天哪!我怎麼這麼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