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將所有希望隻能放在玄澈身上。他們曾經那麼相愛,我不相信玄澈能這般徹底忘記白兒。隻要白兒再次出現在玄澈麵前,他一定能一眼就認出白兒。
有一日,雷公鬧到我的殿前,要求我出兵討伐妖界,原因是妖王強娶了他義子之妻。雷公親自下界,討要無果,慪氣回到天庭,揚言要出兵討伐妖界。
據說那女子長相極醜,資質極差,修煉千年還不能完全修成人形。
我不堪在意,隻當雷公閑來無聊沒事找事,便草草打發他回去。
後來沒過多久,雷公的義子兆瑾,居然上天庭偷盜太上老君的起死回生丹,氣得老君又告發到我的殿前。
一個醜貌女子,接連引發天界妖界的轟動,據說妖王也對那女子極為不尋常,終於引起了我的注意。隻是不能相信,白兒的轉世怎會如此平庸,或許玄澈對那半狐半兔的妖精另眼相待,隻因她有一條狐狸尾巴吧。
後來那隻醜貌的兔妖被妖王處死,我也沒堪在意,那隻是玄澈的私事,何況處死的隻是一隻小小妖精。
玄澈忽然去了人界,一住就是好幾年。我心中生疑,便也來了人界,化身畫師締俊公子……我的一幅紅衣女子畫名動京城。我隻是想用畫中紅衣女子,引出玄澈。
我畫的正是花水。
他卻在京城郊外大宅深居簡出,鮮少關心城中動向。還收養一個女兒,娶了一個女子。
他居然還給那個女孩起名叫白一朵。
我想起那個貌醜的妖精也叫白一朵。我心中疑雲更重,隻是一個貌醜的妖精,如何讓玄澈這般看重?已死之後,還要追到人界來。
我曾靠近過玄澈收養的女兒,確實生的很漂亮,卻在她身上探索不到絲毫有關白兒的訊息。
我很迷茫,一時間也不知那個女孩到底是不是白兒的轉世。
當那一年的七夕,杜明樂從外麵帶回來一個畫像的女子。
我一眼便看出那女子的不同,是被封印遮擋住身上妖氣。我還從她身上探索到了九竅玲瓏心的味道,那是花水的心髒,為何會在一隻小妖體內?世間隻有一顆的九竅玲瓏心。
幾千年來,我第一次揚起唇角笑了。
去過南海深淵,果然花水魂魄之中已沒有那顆九竅玲瓏心。
花水為何將珍貴的九竅玲瓏心放在一個小妖體內?我沒有問花水,不想打草驚蛇。
終於,在我破除白一朵身上的封印之後,我終於找到了白兒的痕跡!她就是白兒!她的容貌資質皆被花水的封印封鎖,故而我才一直尋不到白兒。
即便轉世之後,即便忘卻前塵往事,在白兒的心裏還是鍾愛著玄澈。她還要用她的六命去救玄澈,她說他為她受了強大的天譴。
我沒有阻撓,隻笑著回返人界,回到我在人界的小屋。
若他們真的那麼相愛,成全他們,有何不可。
玄澈肯為她舍命,她亦肯為玄澈幾次舍命,他們是真心相愛彼此。
我故意收走了一朵封入到魘境之中,我要玄澈交出花水的肉身,我隻想讓玄澈徹底斷掉對花水的念頭。卻不料花水利用和九竅玲瓏心之間的牽引,擄走了一朵的魂魄,誘一朵用體內的九竅玲瓏心收走封魂珠。
封魂珠在一朵的體內,會將她的魂魄封印吸幹,一朵會喪命。
我去荒原閽島從九大神獸的守護下取得五靈果給她吃,總算護住了她的性命。我身負重傷,佯裝毫無異樣在她麵前。她說她想回去,我答應了她。
就在她從我麵前消失時,我終於體力不支倒在地上。
我不求她能感激我,也不求她能回頭看我一眼。她的前世時,我沒有得到她,今生也不會再強求,我已有了龍族公主的天後,廢後迎娶她,這樣的罵名,我不想讓她背負。
隻盼望,她能安好,我便是晴天。
玄澈還是以保護她的方式,給了她最深的傷害。
九竅玲瓏心內包裹的封魂珠,隻有剖心才能取出。九竅玲瓏心,回到花水的體內,一朵淪為一具無心的軀殼。
冥界我和玄澈的對峙,都以為是我們奪位之仇,我恨玄澈遺忘了白兒,遺忘了對白兒的愛,在花水和白兒之間取舍難定。
身為天帝,知道他們命運如此,我不能強加幹涉,除了無奈和心痛,又能過多插手什麼?
我知道,玄澈為了白兒四處尋找維持她軀殼身體性命的辦法。
吸食靈魂隻會讓白兒的命運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而能救白兒的,就隻有天界的聖果蟠桃。雖然不是長久之計,卻是唯一能有效用的辦法。
我讓曦蕊將孔雀族的公主馨月,迎上天庭,給了孔雀家族無上的榮耀。孔雀淚擁有催熟蟠桃的神力,我需要馨月的眼淚。
我躺在一片廢墟之中,神智漸漸渙散,唇邊猶自帶著一抹淡淡的笑。
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隻能看天命如何安排了。
我終於感覺到了疲憊,想好好地歇一歇了。
耳邊傳來清淺的腳步聲,我不知是誰在靠近我,有一雙柔軟的手輕輕撫摸我的臉頰,身上有一股陌生的香氣傳來。
在我的記憶裏,我不認得這樣的女子,耳邊卻傳來較為熟悉的低泣聲,沒有眼淚落下來。
是馨月。
她哭著哭著,卻笑了,笑得那麼苦澀。
“原來這才是你,這才是你,這才是你……”她一遍遍低喃,將我從一片風沙中攙扶起來。清明的仙氣輸入到我的體內,滌淨所有風塵黃沙,我的意識漸有清明,緩緩睜開眼。
我看到馨月嬌美的臉,她赤紅的雙眼裏沒有半滴眼淚。
她的眼淚早就哭幹了。
我輕聲歎息。看向遠方天空,早已消失通往南海深淵的通道,在那一邊的彼端,那一片浩瀚的深海之中,自此成為白兒的最終歸宿了。
她何時才能應天命回歸,我亦不知歸期。
“你偏要我對我這麼殘忍,我已沒有眼淚再哭了。”馨月笑著,聲音卻是極盡悲苦。
我依然沒有回話,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
我無力起身,她纖弱的力氣,費了好一番努力才將我攙扶起來。
她想帶我回天庭,許是眼神已經不好了,她已找不到回返天庭的路。
“帶我去妖界千峰山。”我給她引路,她帶著我回到千峰山的溫泉池。
那裏我搭建了一個小木屋,屋前種滿了白色的寸草香。
此花有毒,其中有一點,會讓人產生美妙的幻覺。
我閉目浸泡在溫暖的池水中,馥鬱的花香纏繞在鼻端,似乎看到白兒笑盈盈地向我走來,她柔聲問我。
“身體可好些了?”
我點頭,“好多了。你呢?”
“有你相伴,我一切都好。”
我笑而不語,緊緊抓住那一雙柔軟溫暖的手,沉沉睡去。
夢中我看到她在一片桃花漫天中曼歌曼舞,一顰一笑皆是對我,巧笑倩兮,溫柔至極。
我將她摟入懷中,指尖輕輕撫摸她柔軟的長發。終於明白,為何凡人皆說,溫柔鄉,英雄塚。
我不知在睡夢中沉睡了多久,再度睜開眼時,懷裏抱著的竟然是馨月,手中緊緊攥住的也是馨月的手。
我倉惶將馨月從懷中推開,離開溫暖的池水,冷風透衣而入,甜美的花香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滲入,我的意識再度迷蒙起來。
回頭看到白兒一襲白衣勝雪站在溫暖池中,繚繞的白色霧氣模糊了她美麗的容顏,她有些傷心地望著我,對我說。
“為何總要這樣對我?”
我的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眼前的美麗女子,忽而是馨月的臉,忽而是白兒的臉,我有些分辨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誰。
“我不要求太多,隻盼你當我是你的妻子看待。”
我猛然收緊眉心,何時白兒成了我的妻子?收攏的視線,終於看清楚眼前的女子是那孔雀族的公主……我迎娶多年,從不曾在她麵前露麵的那個,被我狠心淪為救白兒犧牲品的馨月。
我第一次覺得馨月的可憐可悲。
也第一次有了愧疚。
我彎起唇角笑了,向她伸出手。
“好,當你是我的妻子看待。”白兒。
我身體未愈,久居千峰山不願回返天界。我聽說,妖王無殤蘇醒後,將王位傳給愛女無憂之後,便不知去向了。
我知道,無殤一定去了南海深淵尋一朵。在那裏,隔著封印,漫長的相守,他們亦甘之若飴,隻因彼此的心緊緊靠攏在一起。
正如一朵所說,愛便是愛,不會因為任何因素而變得不再愛了。
我輸在無殤牽絆太多,束縛太多。輸在,一直愛,一直羞於說出口。
宜湯曾來過千峰山一次,他說他不知如何取舍,他有的時候覺得喜歡無憂是因為從小撫養長大,有的時候覺得隻是喜歡無憂這個人。
我沒有回答他,隻摘了一朵寸草香給他。
他驀然看我,道,“我就不該來找天帝指點迷津,你的意思太深奧,我悟不透。若不是一朵不在了,無殤也不在了,崔玨又太悶,也不會來找你。”
我隻讓他閉上眼細細品味寸草香的香味,腦海裏浮現的人是誰,便愛的是誰。
宜湯閉目冥想了好一會,終於懂得了。將一束寸草香裹在衣袖中,喜滋滋地往玄水明宮去了。
我做了宜湯和無憂婚事的證婚人,我不願離開千峰山,隻摘了一束寸草香讓馨月送去玄水明宮作賀禮。
馨月回來時,帶回來一壺桂花釀,說是一朵曾經為無憂準備的大婚喜酒。
我沒有品嚐,而在埋在寸草香的花叢之下。
馨月眼神不好,經常看不見東西。我總是不慌不急,一一指點她。我會幫我將寸草香栽種的更加茂盛,花朵開的更加持久芬芳。
長樂傷愈後,便接管了狐族,而極琰身中劇毒之後身體一直不好,我讓馨月帶極琰來千峰山的溫泉池療養。雖說千峰山的溫泉池被我注入了仙力,更重要的是,我曾在神女殿的聖水池中,取了水,注入到這裏。
故而,這裏的水,才會對一朵和極琰有更好的功效。隻因為他們曾經都是依靠聖水滋養存活。
極琰不知和我之間的淵源,每次都十分恭敬地向我行禮道謝。
我不言語,會在他泡溫泉時,在水麵上設置一個棋盤,與他下棋打發時間。
每每這時,晴蘿就和馨月坐在木屋前的寸草香花叢中,一邊閑聊一邊做女紅。那是女人最愛做的事,尤其為自己的夫君縫補衣物。
馨月眼神不好,拿不起針線,還是堅持要學,紮得十指鮮血淋漓還不作休。
晴蘿時常歎息,“你竟與我一樣的癡心。相信我,我是過來人,隻要堅持,再冷的冰也能捂化。”
每每這時,晴蘿便微紅著臉看向溫泉池內的極琰,小女兒的羞澀盡顯無遺。手輕輕撫摸還未隆起的小腹,望著那白色的寸草香,低喃一聲。
“朵朵,早些回來,我和極琰大哥還有我們的孩子,等著你歸來。”
自從無憂和宜湯完成大婚之後,到底是小女兒性子,時常罷朝不務朝政。隻因宜湯時常說,女人就要有個女人的樣子,在家相夫教子就夠了,朝堂上的事就男人的天地,女人少涉足。
無憂難得聽宜湯的話,便不上早朝。一時間妖界便處於無人掌管的情況,有些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