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要對屍體進行檢查,可死者的家屬抱著圍著死者哀聲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鄭法醫顯然無可奈何,他望著關子亮,關子亮走來幫忙處理,幾句話就將死者的家屬請到別處去了。關子亮回到凶案現場仔細搜索,他忙了一陣,忽然抬頭,正巧看到鄭心海翻開屍體,用鑷子從死者的身上取出一粒鐵砂子,接著又一粒。看樣子,他要趁著屍體肌肉還有彈性,將所有的彈粒取出,隻見他用手指按住一個個像篩子一樣密集的彈孔,用鑷子夾出裏麵裹著血肉的彈粒。他感覺關子亮走過來了,埋頭邊檢查邊說:“凶手使用的是裝了鐵釺子和鐵砂子的特製鳥銃作案,殺傷力太大,而且是朝胸部開的槍,致命的是穿過胸膛的鐵釺了,看,就是這種東西——。”關子亮嗯了一聲音,表示聽到了鄭心海的話。對著這樣一具高密度受創的屍體,剛進隊的刑警杜斌頭皮有些發麻,關子亮對他說:“看你那發怵的樣子,還像個刑警嗎?瞧人家鄭法醫,接觸屍體像你那樣皺眉頭沒?”鄭心海沒吭聲,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死者的身上,一心默記取出了多少粒鐵砂子,大的是多大,小的有多大,他都要用心計算,然後在彙報案子的時候必須很快回答上來。
關子亮對這個完全被破壞的現場不感興趣。他來到仍然堅持守候在現場的人群中間,對驚魂未定的村民說:“大家不用怕,你們也看到了,犯罪嫌疑人手中隻有一支土製火槍,而我們的人都是清一色微衝,有我們在,沒人敢再傷天害命。不過我現在要請你們幫個忙,把你們知道的線索和看到的情形給我說說,對了,我有一個原則,不想說話的人請離開現場,現在就走,馬上離開。還有,我問完話之後,還有話要單獨跟我說的人,可以留下,要是提供了有價值的線索,我們還有獎勵。”
村長說:“對對,關隊長說話是算數的,他說有獎就有獎。再說,幫助公安局破案是公民應盡的義務。說,都說吧,有什麼說什麼,別瞞著公安同誌啊。”
聽村長說話,大家都不開口。
關子亮問村長:“什麼意思?村長,今天可不是召開村委會,要你主持會議,發號施令。你有話就先說,沒有就請你帶個頭,離開現場。對,快點。”
村長訕訕離開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幾個人離開。等到這些人都離開之後,關子亮換了一副笑容可掬的表情,他的聲音聽起來跟剛才完全換了一個樣,親切而又柔和。他說:“叔叔伯伯,兄弟姐妹,你們可得幫我個忙啊,這個案子在你們村裏發生,我可得依靠你們來破這個案子了,你們願意幫我,我會領情的,想想我們辦案多難,有什麼就跟我說什麼,好嗎?”
他的話溫暖柔和得就像一團思念牌湯圓,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給灌迷糊了,村民歐六一說:“警察同誌,我說的這個事情是我親眼看到和聽到的,也不曉得是不是線索。我家有兩隻雞這兩日也不知是著夜貓子拖了去還是上錯人家的雞籠,今兒我在村裏挨家挨戶尋雞,剛尋到村東頭歐少華家後門口,突然,聽到砰地一聲響,嚇我一跳,聽那響聲就在廚房,我估計出了什麼事,就悄悄趴在窗口瞧瞧,我看見……看見……”
歐六一臉色蒼白,結結巴巴地比劃。“我看見……少華倒在一堆紅薯藤上,血噴得滿地都是……那些血都是從少華身上流出來的,他身上爛得就像馬蜂窩……”
“當時,你還看見什麼人在現場?”關子亮打斷他的廢話。
“我還看見龔傳寶。”
“你確認是他嗎?”
“是他,就是那個矮老殼。”
“他當時在幹啥?”
“他,端著槍,朝少華端著槍,槍口還在冒煙。”
接著,59歲的龔德生也說案發不久他在通往村小學的路上碰到龔傳寶。
“他背著火銃,低著頭,急急忙忙往學校走,開始,我沒想到是他犯的案,過背了才想起剛才的聲音就是鳥銃的聲音,就將信將疑地問:剛才是哪裏響槍?他說:少華家。我問:出什麼事了?他說: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說:傳寶你去哪?他說:去學校找王老師和村長。他還問我:德生叔,你看到王老師在學校沒?”
人們把肚子裏想說的話盡數對關子亮說了出來,關子亮都一一認真記下。末了,關子亮又問了許多問題,凡知道的,都作了回答。最後,關子亮兌現了諾言,他從身上掏出幾百塊錢,當場獎給那些人。那些人不知道這錢是他自掏腰包,還以為當真是公安局獎勵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