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特說:走上一條路,想回頭很難。因為成本太大而不想回頭,也因為已看不到有其他的路……”他喃喃地自言自語。
鍾平沒聽清,催促他:“你說什麼?老石,你趕快拿主意吧。”她望著麵前的大門,語氣也變得猶豫。
石無塵卻拿起手機,撥打了李姍姍的手機:“小李,你就以公司名義報警吧,希望不會有事……”
得到李姍姍的肯定答複後,石無塵軟軟地蹲了下去。鍾平忙蹲下去攙著他。
六點的鍾聲隱隱從遠處傳了過來。
那猩紅的液體緩緩地流進口中,王闞的喉嚨先是冰涼,再是灼熱。那感覺直下丹田,再漸漸向全身擴散。
王闞大腦中的CPU快速運轉:兩分鍾!隻有兩分鍾!
他沒有死亡的恐懼,而是一種解脫。他知道自己成功了,計劃成功了。
王闞眼前開始有些朦朧,出現石無塵關切的臉。石無塵不無責怪、不無心疼地望著他:“小王,你這是幹什麼?!你想得太複雜了!”
他喃喃說:“老師,我錯了,老師,你沒去送畫,我也放心了……”
石無塵心疼地拉著他的手,默默無語。
李姍姍也衝了進來,一把摟住他,痛哭失聲:“董事長,你別幹傻事!你可以再來的,重新再來……”
他苦笑著揩去李姍姍的淚水:“姍,我傷害了你的感情,真對不起,我真是渾啊……”
“董事長,你千萬別灰心,還有我啊……”李姍姍使勁吻他臉上的熱淚。
他覺得慚愧,無語凝噎。
胡人傑假惺惺的聲音忽然響起:“王總,你覺得怎麼樣,我們三人聯手……”
王闞一怔,眼前的李姍姍和石無塵都不見了,隻有胡人傑和鄒副局長坐在對麵,滿桌菜肴沒動幾下。
王闞感到了丹田深處一絲尖銳的疼痛,他想這是毒入丹田了,很快就將全麵發作。他笑了,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是在讓自己頭腦清醒過來。
胡人傑和鄒副局長不知其意,鄒副局長冷冷地看著王闞。王闞緩緩站了起來,努力睜開眼睛,揮了揮手說:“如果我們三人聯手,能不能所向無敵?能不能把馬總、把大華副總撈出來?”
他早已估量過他的座位離包房門口的距離,他特意選在靠門的位置,隻要還有一點力氣,即便滾倒在地,他也可以拉開房門。
王闞輕輕移動了一下腳步,眼前又出現了陽若兮。陽若兮靜靜地走過來,淡淡地望著他。
他哭著喃喃說:“若兮,你別生我的氣好嗎,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陽若兮嗔怪地責問:“知道錯了為什麼不回頭?!”
他痛苦地搖頭:“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陽若兮笑了,說:“我可以幫你的,你一定可以回頭的,一定會……”
他忙說:“若兮,你會不會原諒我?”
陽若兮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笑了。
他又哭又笑的舉止,令胡人傑和鄒副局長感到了不安,兩個人還在等他的答複。當然,這隻是緩兵之計,其實目的還是想套出王闞所說的證據。好奇害死貓,兩個人也犯了這種錯誤。他們絕沒有想到,來日方長的王闞竟會采取這種決絕的方式。
等到兩個人有所察覺時,已經晚了。
王闞的手已拉開了一線門縫。
王闞還在望著胡人傑和鄒副局長笑。現在,他是得意地笑。他知道,引君入甕這句成語,現在要用在胡人傑身上了。他已成功謀殺了自己。警方會在他的身體裏提取到毒藥成分,胡人傑和鄒副局長是無法自證清白的。他已做好了鋪墊,包括寄給紀委、檢察院的舉報信加上這次謀殺。胡人傑和鄒副局長關係硬,隻有涉上命案,才能讓兩個人被調查。王闞隻有以死向胡人傑和鄒副局長下套了。
王闞不想靜悄悄地或不明不白地死去,他要死得有意義。他知道中餐廳外麵現在客人不少,在毒發身亡前的兩分鍾內,他要把自己暴露在眾人麵前。
在拉開房門的瞬間,他腦裏閃過一個念頭: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胡人傑也許現在才明白,他王闞才是真正的獵人,更在黃雀之後!
王闞身子迅速向前一傾,扭過頭去,拚盡力氣喊出聲來:“他們……害我!”
他一手捂著疼痛發作的小腹,一手甩開門,一眼就真切地看見大廳中正望向這邊的沈丹詩,她正拉著兩位客人邊說話邊瞥向這間包房。此時她驚恐地呼叫出聲。
接著,他看見花容失色的李姍姍正從大廳入口跑來,還帶了兩名警察……
然後,他正在收縮的瞳孔看見一滴滴鮮血流下來,從眼裏,從口裏,從鼻裏,驚心動魄地流在他微屈下去的膝蓋之上。
那一刻,他還想看看這中天俱樂部,可大腦中的CPU開始死機了。死在這個令他成功過的俱樂部,是滿足?是遺憾?還是憤怒?他已無從感知了。他重重地匍然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