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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年僅不到三歲的斕瓴太子祁肅安登基為帝。昭清殿中,洛繆瑩以太後的身份抱著幼帝一同聽政,川王與左相張有風共同輔政。登基大典一結束,亓官懿帶領一隊兵馬離開皇城,趕赴沙場。花習習立於角樓之上,目送他們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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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九,太後洛繆瑩在滿城絡繹不絕的流言中下嫁川王府。杜若儀親自為她梳妝,披上火紅的嫁衣。幼帝祁肅安鬆開綠繞的手,在她上轎前一刻抱住她迤邐的嫁衣,不肯鬆手。一眾侍婢低著頭,誰也不敢上前。
洛繆瑩看了眼身旁一臉憂色的杜若儀,若是錯過了良辰吉時,川王一個不高興,她們母子可怎麼辦?
“皇兒。”她彎腰抱起祁肅安。
祁肅安扒著她衣襟,可憐巴巴地問:“母妃,你會回來嗎?”
“會,母妃明日就回來。皇兒要聽舅母和綠繞姑姑的話,你現在是斕瓴國的國主,誰都不能欺負你。”
心一橫,她把祁肅安遞給杜若儀,掀起轎簾坐了進去:“起轎!”滿眼酸澀,她咬牙,不讓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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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時弈以川王府客卿身份,在川王的安排下,正式進入朝堂。朝中大臣頗有微詞,洛繆瑩在杜若儀的勸說下,選擇忍氣吞聲。
三月十五,時弈受封“長史”,位階僅次於左相,進入直議堂。張有風氣急,上書求見太後。
洛繆瑩親自上紫宸殿,祁詺川正手把手教幼帝寫字,那一番溫馨的場景酸澀了她的心。可是她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收斂神色,示意曹公公帶幼帝下去休息。祁詺川見她來找自己,喜上眉梢。洛繆瑩卻冷著一臉,躲開他伸過來的手。
“怎麼了?”祁詺川蹙眉。
洛繆瑩怒視:“你讓時弈入朝為官,我不計較。可是你讓他做長史,進入直議堂,為什麼不跟左相和本宮商量?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本宮?”
“我當是什麼事。”祁詺川不以為意地笑笑,“就因為這點小事,你特地跑來興師問罪?”
“小事?”洛繆瑩氣急攻心,“祁詺川,你別忘了當初答應過本宮什麼!”
祁詺川冷下臉,“你不讓時弈進直議堂,不就是因為他是我川王府出來的人!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你們能忌憚我,怕我圖謀不軌,我為什麼不能猜忌張有風?”
“你什麼意思?”
“敢問太後,你憑什麼認定張有風不會背叛你們孤兒寡母?他堂堂七尺男兒,憑什麼聽命於一個三歲小兒和不懂治國之道的太後?”祁詺川反問,“一個人的忠心能維持多久?前有靛國覆亡,後有本朝靖行光亂朝綱,權相亂國的例子還少麼?”
他一連串的反問,直問得洛繆瑩啞口無言。
“可……可是,時弈身份底細不明,讓他待在直議堂,本宮不放心。”
洛繆瑩思前想後,盡管覺得川王說的有理,可她仍是不放心。
“時弈身份不明?”祁詺川挑眉,眸中閃過疑惑,“你派人查他?”
“對。本宮查了他。”洛繆瑩坦然承認,但她沒想到現在的川王竟犀利至此,與先前的川王當真判若兩人,“本宮是斕瓴太後,就要對斕瓴臣民負責。”
“查到了嗎?”
“什麼都查不到。”嫂嫂說,讀懂一個人的眼睛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麼。所以,洛繆瑩緊緊地盯住他的眼,隻想從中看出半點信息,可惜她不是她嫂嫂,她看不懂川王。
“時弈到底是什麼人?”
“他啊……”祁詺川笑著拖長了音,傾身向她靠近,附在她耳邊,啞聲低語,“他是岩昔啊,你的親生哥哥,孟、岩、昔。”
洛繆瑩猛地心跳一滯,瞳孔收縮。
“不可能!你騙我!”她不敢相信她聽到,瞪著祁詺川。怎麼可以拿她死去的哥哥說事呢!
“這可得感謝你的好大哥,洛繆璠。”
步步倒退,洛繆瑩轉身,不顧形象地跑出紫宸殿。
她當年是求過大哥,可是大哥說救不了啊,她也明明看到哥哥被押上了囚車。
難以置信,夾雜著深切的期盼,牽引著她來到直議堂外。偌大的直議堂,空蕩蕩的隻有一道蕭瑟的青綠色背影。
時弈轉身,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朝自己靠近。躲開要摘他麵具的手,時弈不動聲色地退開一步。
“為什麼不讓我看?”
“不想嚇到你。”
嘶啞難聽的聲音,哪裏像她的哥哥啊!可是,不管她承不承認,她的哥哥孟岩昔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