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256 君臨篇:神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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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相權極易獨大。祁詺承創建的直議堂卻很好起到了牽製相權並互相監督的作用。因此,景璽保留了直議堂,有意重用張有風,讓他繼續以左相之責統領直議堂。

然而,張有風原是斕瓴左相,眾臣不懷疑他的才能,卻因他過往的身份而有所疑慮,不敢支持也不敢反對。反倒是簡雲楓站出來,十分讚同景璽的主張。顧青山掃視了圈,見左右同僚遲疑間已有偏向,又看了高階下執筆拿冊的白寧一眼,出列附和簡雲楓。

簡雲楓與顧青山統領文武兩官,他們的意思達成一致,底下便幾乎無人反對。

早早候在殿外的張有風穿著囚衣,披頭散發的,人卻立得筆挺,作為亡國階下囚,數月牢獄之災隻讓他顯得憔悴,卻不見一絲狼狽。無數道目光注視下,他拖著手銬腳鐐,不卑不亢地走進熟悉又陌生的昭清殿。

如他錚錚傲骨,新朝新帝麵前,亦不曾下跪。他想他堂堂男兒自當頂天立地,亡國之臣,哪裏就比的旁人卑微?大不了,一條性命罷了。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新帝非但沒有怪罪他的傲慢,反而希望他能效忠辛隸王朝,繼續以左相之職主掌直議堂。

張有風一時怔愣地站著,他以剛正硬派聞名,卻不是個古板的人。於斕瓴,他盡忠盡職,無愧於心。於自己,他也想輔佐明君,為昌明盛世盡一份力,如此才可不負他一身才學。而新帝,天下人皆奉之為明君,明君底下,賢臣良將無數,還能賞識他,重用他,他如何能辜負?

屈膝伏地,他為新帝寬大的胸懷折服。

白寧滿殿齊呼的“皇上聖明”聲中,執筆疾書,將這一事錄入史冊。錄畢後,方才遲遲地同眾位同僚一道,彎腰作揖,恭敬又自豪。

這便是他白寧今生認定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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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到八月,朝局穩定。那些曾受戰亂之苦的地方都減免了三年稅賦,並有專門的朝中大臣親自去察看戰後重建的進程。

景諾已經九歲,是辛隸王朝的太子殿下。從彌月到辛曆,他年紀不大卻變得益發老成穩重,朝中大臣們明著暗著都誇他大有其父之風,他日必能肩負重任,獨當一麵。

九月,金陵城早早入了秋。朝臣們因新帝久久不立後,眉間愁雲漸布。簡雲楓與張有風兩人代表群臣相繼書上直諫,請立宸妃澹台綰晞為辛隸王朝的皇後,轄領後.宮,為君分憂。

隻是一連數日,那些奏折都仿佛石沉大海,沒有一絲消息。而數次早朝,群臣提及立後一事,景璽以一句“朕已知悉眾卿意思”將他們想說的話全堵了回去。

群臣各個搖頭歎息著退出昭清殿,互相一番告辭後,便各自回府。左右二相落在最後,鎖著眉,神色有幾分凝重。白寧穿過他二人之間,邊走邊記著,嘴裏卻喃喃了一句:世間,唯情關最難堪破。

他二人眉頭皺得越發緊了。且不論白寧的話是有心而是無意,卻足以證明他們心中的猜想。新帝久久不立後,怕是仍放不下心尖之人。可墨羽國破後,澹台氏宗祠裏殉國的一眾女子中並未有靖辭雪,她便如人間消失了一般,無人知之去向。

一晃眼,又過去了半個月。後位仍舊懸而未決。

這一日在紫宸殿中,張有風呈了折子,稟報完直議堂的事,再次提及立後一事。景璽頭也不抬地批著折子,淡淡說了句:“朕自有決斷。”卻不說立,或是不立。

張有風無話可說,隻好退下。馬立忠親自送他出去。殿裏便隻剩下伏案批折子的景璽和幾乎天天跟著他的史官,白寧。

白寧覺得,史官是他自己討來差事,確實不錯,就是有一點不能忍受——他終日一手冊子一手筆,恨難有第三隻來拿扇子。所以,他隻能把最愛扇子插在腰上,更養成一個極不雅的習慣——閑來無事或思索措辭時,總愛咬著筆頭。

正如他此刻咬著筆頭,心思翻來覆去地琢磨了一番,想著天下都定了,是不是他的事也該定一定了?如此糾結了一會,他打定主意,正要開口,景璽卻先他一步開了口。

“朕聽宸妃的意思,你不但醫術與文采了得,就連看相算命也頗為精通。”

“啊?”白寧訝異地長大了嘴,眨了眨眼,看向那個頭也不抬的人。

“不如,你也替辛隸王朝卜上一卦。”

“嗯?”白寧閉了嘴,鼻腔拖出長長的尾音,連帶著揚起了眉毛。

“算一算,朕的皇後。”

“額……”

景璽終於停下禦筆,向白寧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