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君詫異的退開,隻見他已徑直坐在古琴旁,一臉凜然之色,而南宮瑾則是見他這般,握緊了雙拳,雙眼中滿含著不可置信。
李玄歆心中波瀾濺起,平複了多年的心緒此刻紛雜如絲線,理不出頭緒。流君雖沒什麼底氣將《桃花調》談給南宮瑾聽,卻詫異李玄歆會彈這首曲子,這曲子若不是她屢屢在江南流連,也不會聽得,指法複雜不說,曲調的變換也快,最難得的,怕是那份清淨安寧的意境,而南宮瑾要的便是這份意境。
手指觸上冰涼的琴弦,李玄歆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個女子的身影,她端坐在自製的木琴邊,因勞累而異常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撥動著琴音,側臉的線條堅毅無比,卻使人看不見她臉上斷了線的淚珠一滴滴墜下,將琴音砸的一片零落.。
他剛剛彈出一個音,流君便感覺到他心緒不寧,這曲子彈下去也沒有什麼好意境,她看了眼偌大的正廳,上前握住李玄歆彈琴的手,輕笑道:“你一個人彈琴未免枯燥,既是要打動南宮老爺,不如我來伴舞,像上次一樣,若是你彈不好,我可也跳不好了!”
她說完朝他俏皮一笑,那一瞬,李玄歆仿佛看見她眼底翻開了大片雪白的花瓣,漂浮著澄澈的美。
所謂的知己之間,解意不如會意,他眉一皺,頭一點,弦未響,她當解其曲意。流君明了他的迷亂的心,所以要與他一曲同舞,她解他曲意。
並未換上華麗的舞衣,流君一身淺粉色煙衫,十指纖美,李玄歆和南宮瑾的眼神紛紛落到她身上,她的臉幹淨,靈動,秀美,粲然一笑,充滿了勃勃生機。
李玄歆閉眼屏息片刻,與流君相視一笑,錚錚淙淙的琴音自指尖流瀉,而他的眼,卻始終落在流君身上。
淩波漫點蓮承步,舞袖驚動雪回風。
南宮瑾眼中仿佛又回到了過去,百裏錦繡山莊裏,他撫琴,女子迎風而無,霓練在風中揮舞,飄飄颯颯,於嬌柔嫵媚之中漂浮著空靈澄澈的美。
琴音和舞蹈一同停下,李玄歆和流君的動作也一齊止住。南宮瑾竟不覺,自己手上有冰涼滴落,眼神瞥到門外的一眾人,極快的抬起手在頰邊一拭,快到流君都未曾察覺,而李玄歆就在他身側,看過一眼便低頭不語,柳管家捧著東西,見廳中安靜下來,才入內走到南宮瑾身邊,將凝霜膏奉上,流君見到那半個巴掌大的瓶子,高興的恨不得上前一把搶過來,可礙於南宮瑾還沒發話,她隻能乖乖跟李玄歆並肩站在一旁。
南宮瑾一眼瞥到庭外站了許多人,再看看流君期待的模樣,招了流君過來,流君欣然上前。
“丫頭,今日多謝你了。”他看著流君,意味深長的說道。
流君接過他遞來的凝霜膏,雖不懂他話裏的意思,也不去深究,隻是一步跳到李玄歆身邊,一邊蹦跳著一邊笑道:“李公子你看!拿到了,可以醫治你臉上的傷了!真好!”
她這邊高興的忘了向南宮瑾道謝,心裏隻想著終於能為他平複疤痕,滿眼裏都是李玄歆,而忽略了在門口看了許久的南宮笑一行人。
公子軒和南宮笑一齊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流君開心的握著李玄歆的手,兩人交握的手心裏捧著一個瓷瓶,她臉上洋溢的笑容,似乎直達心底,李玄歆寵溺的點點她的額頭,她仰起臉看著他的臉,兩人眼中的深情,不言而喻。
若是剛才在門口她與他合琴一舞看的還不夠清楚,那麼現在,一切都清晰的在他眼前攤開。
他此行為了見的人,在這裏跟另一個人,過的很開心,他的擔心,似乎多餘了。
流君隻顧著高興,卻突然發現周圍多了好多的人,其中南宮笑鮮紅的身影最為耀眼,而她身旁的男子.。
如同一枚穿骨的利箭,夢中見過無數次,那麼熟悉的容顏,猛然撞進她眼底,卻將她眼中純粹的笑意撞的碎落了滿地。
流君的手此刻還握在李玄歆手裏,而在看見公子軒的身影之後,她像是被烙鐵燙到了一般,連忙收回了手,李玄歆握著她的手,並未握著瓶子,她一收手瓶子便滾落在了地上。
破碎的聲音清脆,透明的膏狀體撒在地上,有些濺到了流君的裙邊上,她也渾然不覺,她的世界仿佛被忘卻,眼中再看不到其他人,隻有他,他俊朗不減的容顏上,一雙清冷的眸子從她身上掠過,那一瞬間的落寞,她看進眼裏,卻痛進心裏。
流君心中慌亂,南宮瑾端坐廳中,他與南宮笑並肩而立,而她,卻跟李玄歆在一起,她剛才所有的開心,和償還之後的愧疚之心,都被他的出現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