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時間緊迫,如果用培養基做菌樣培養時間基點要在48小時以上才會初現端倪,章大為便采取動物接種法檢驗。他先精心挑選活的昆蟲碾碎,將淡綠色的液汁吸入注射器中,爾後捉住一隻小白鼠。小白鼠極其溫順,像剛出生不久的乖貓仔。章大為換上了極細的小號針頭,一邊口裏喃喃地安慰道,“別怕,不疼,一下子就好了,乖”,一邊對著小白鼠的腹部紮進去,輕輕推進了半刻度的液汁。章大為清楚,皮下注射的液汁裏如果有炭疽杆菌,小白鼠注射部位皮下會呈現膠樣水腫,脾髒腫大,內髒和血液中會有帶莢膜的炭疽杆菌存在,3天內會死於敗血症。液汁中如果有鼠疫杆菌,注射部位皮下組織會出血壞死,小白鼠的淋巴結會腫大,肝脾出現粟粒狀灰白色結節,死亡時間比炭疽稍長點。
注射之後,章大為一邊仔細觀察小白鼠的反應,一邊在心裏替小白鼠委屈和惋惜。心裏想著可愛的小白鼠並未招惹人類,本來就活不了幾年,卻被人類強迫著以身嚐試可能帶有失掉生命的毒菌,自己就是那個劊子手。於是滿含眼淚為小白鼠添加了好的吃食,見小白鼠歡快地吃著東西,沒有半點異樣,猛然覺得哪兒不對頭?哎呀,全市停水已經一天多了,如果3天後再出結果,豈不是全市起了饑荒?
望著籠子裏可愛的小白鼠,章大為把手指伸進嘴裏使勁咬了一下,痛得鑽心刺骨,頭腦進了涼風一樣清爽了不少,嘴裏不停地絮叨著“對不起了,小白鼠”。又提出第二隻來,捉住那條絨線繩一般的細尾巴,一針紮了進去,將注射器裏邊的液汁一下子推進了一個刻度。章大為在河野教授手把手指導下,重複過多次這樣的“絕活”。通過尾巴上的靜脈,昆蟲的液汁將迅速抵達小白鼠的心髒,並輸送到全身肝脾腎各個髒器並直抵大腦。如果昆蟲中有致命病菌,半小時之內就會有反應,幾個小時後便會抽搐,沒有能活過一天的。
當章大為又提出第三隻小白鼠,將禽毛、皮革和樹葉研成碎末與蒸餾水混合成灰色的溶液,注入那根細小尾巴後,蘊含在眼眶裏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
半天過去了,三隻小白鼠好像都沒有異樣變化,依然那麼溫順、歡快,大概是吃多了好東西,玩累了的三個小家夥在自己的籠子裏分別睡了一覺。12個小時過去了,小家夥們又盯著章大為的手,仰起脖子在討吃食,章大為歎了一口氣:“可憐的小家夥,生命到頭了還一點沒有察覺。”一時竟然拿不定主意先解剖哪一隻才算公平。
第三隻小白鼠尾巴已經沒有注射液汁時那麼顯粗了,局部也沒有膠樣水腫,肝髒、脾髒和淋巴結沒有腫大,也未發現粟粒狀灰白色結節。用魏大山從衛生技術廠拿來的那台德國高倍顯微鏡仔細查找了半小時,也未發現帶有莢膜的炭疽杆菌存在。小白鼠在死前一刻沒有不安的異動,也沒有抽搐。
第一隻皮下注射的小白鼠是淩晨12:15被解剖的。那時,不知死期臨近,吃飽喝足正在酣睡的小家夥以為又有好東西吃了,抬頭看了看並沒有吃食投進來,失望地又要續接上半夜的香覺。章大為心底突然柔軟了:“若不是事兒太重大,昨晚你兄弟的死完全可以代替你,可憐的小家夥,對不起了。”章大為想讓小白鼠臨死前最後再吃餐飽飯,伸到籠子裏的手又縮了回來,端了一些好的吃食送了進去。十多分鍾後,小白鼠吃飽了,望著籠子外的人打了個轉,似乎在表示一種歡樂的情緒,章大為伸進去的手便有些發抖。解剖的結果同第三隻小白鼠一般無二。
最有結論價值的第二隻小白鼠是在第二天早晨太陽升起時解剖的,距離尾巴靜脈注射已經24小時了。當看到解剖結果同那兩隻小白鼠一般無二時,章大為已經淚流滿麵了:“雖然你們不該死,但死得值,你們以死證明了淨月那一潭水是好水。我要給你們做三個小木匣,把你們埋起來,絕不能讓你們再葬身街上那些野貓之腹。”
看了檢驗報告,雖然對檢測方式過程一直了如指掌,季文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大為,淨月潭的水質沒有問題,你可弄準成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