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亮劍出鞘(之一)(1 / 3)

第一章亮劍出鞘

引子:

一聲驚雷把玉閑從夢中驚醒。隆隆的雷聲,更像大炮的轟鳴。是的,不遠外,在城垣外十裏,有五萬多清軍。玉閑坐起身,半倚在雕花大床的靠背上,默默看著為電光照得如遊絲的房間。

他做夢了,夢見了那個男人。他溫順地走在那個男人的身邊,他們是要去哪裏啊?路的兩邊,是金黃色的麥田,陽光好清澈。他看到了在田間站著的農夫,他們臉上的表情,是那麼平靜。他們靜靜地看著他們從小路上走過去。為什麼他不說話啊?玉閑很奇怪,但也並不說話,他感到很幸福,仿佛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他們就那樣走著走著,太陽絲毫沒有移動的跡象。忽然,男人不見了,太陽一下子就遁脫了。他看到了一座龐大的營寨,碗口粗的木頭營欄上,掛著數不清的人頭。有青年的,有老人的,有孩童的,還有女人的,數不清的人頭。奇怪的是,那些人頭都在微笑,仿佛他們都活著。營寨的上空,一麵大纛呼啦啦地淩空閃動著。大纛是那麼地黑,陰沉沉地,殘忍地俯視著大地。就在他驚恐地看時,那麵大纛卻張開雙翅,惡狠狠地向他俯衝下來。他拚命地想跑,可是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地上一樣。他張嘴想喊,可是喊不出聲來。他拚命地掙紮,掙紮……

鋪天蓋地的清兵洶湧而來,他們手裏拿著各式的兵器,惡狠狠地向他逼近。他問大虎:“怎麼回事?我們的天兵在哪裏?為什麼隻有我們三個人?”

大虎為什麼那麼平靜,臉上的表情比晚上的月光還要平靜:“大哥,我們哪有什麼天兵啊?我們的弟兄們不是都去押鏢了嗎?”

“你為什麼不叫我玉王?這麼放肆!”他怒氣衝衝。

二虎笑嘻嘻地站起來:“玉王千歲,你現在什麼部下都沒有了,你還是什麼玉王?你把這麼多兄弟都送了,你還有臉讓別人喊你玉王!”

叮——叮——叮——,怎麼是李鐵匠在打鐵嗎?灼熱的爐火衝出爐膛,火星四濺。李鐵匠的臉被爐火照得通紅,活像閻羅殿裏的鬼吏。

“公子,您要的刀還沒打好呢。您改天再來拿吧!”李鐵匠還是那麼客氣。

他明明看見刀架上放著他要的刀,二十兩銀子的佩刀。不,不是一把,是十來把。

“你不是已經打好了,放在刀架上了嗎?”

“沒有啊,公子您看錯了。”李鐵匠看也不看刀架。

“李師傅,你看看刀架嘛!真的打好了!”

“那些刀不是你定做,沒有一把刀是適合你的。你要的刀,我打不出來……”

從外麵闖進幾個兵勇,似乎在哪裏見過。他們吵吵嚷嚷,拿起了刀架上的刀,正好人手一把。

“是這小子吧?”為首的兵勇揮起了刀,“我們找了你很長時間了,你還是落到我們手上了。哈哈……”

他奪路而逃。

幾個兵勇在後麵緊緊追趕。幸虧他們沒有帶弓箭,要不然怎麼跑得過?馬到哪裏去了?他心愛的黃驃馬,到哪裏去了?

路越來越窄,兩邊站滿了古怪的人們。他們看著兵勇追著他,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言語。

終於,前麵沒路了。

他靠在牆壁上,感覺心都要跳出來了。兵勇們獰笑這慢慢逼近,好像貓看到了跑進死胡同的老鼠那樣得意。

為首的兵勇,怎麼這麼熟悉?為什麼?他為什麼想不起到底是誰,在哪裏得罪了他們?

兵勇舉起了刀,舉得很高,刀頭落下,像閃電——

玉閑感到了冰涼兵刃的寒氣……

他終於從夢中醒來,然而,夢,真的僅僅是夢嗎?李鐵匠精心打造的劈月刀掛在牆上,刀鞘上的虎頭紋飾在閃閃的電光中依然那樣沉靜而威嚴。

思緒飛轉——

1、

『見到血泊的時候,不要驚慌』

道光廿九年夏末,通往梁家衝的小路上。白玉閑帶著鏢隊緩慢的行進著。這次護鏢很順利,還在廣州城有了意外的收獲。廣州城的繁華還留在腦海。不要說白天,就是到了夜裏,街道上也有人在閑逛。江麵上千船萬舸,最叫人吃驚的就是一種洋船,行走起來飛快,但是卻根本不需要人劃槳。範師傅覺得那船更像是妖怪。的確,這種船高大的煙囪裏噴出一股濃濃的黑霧,真有點邪乎。這些船在江麵上橫衝直撞。哼!洋人在廣州竟然比中國人還尊貴!連官員都怕他們三分,更不用提那些魚肉百姓的官兵了。這倒讓他心裏稍微有些快意,快意之餘又對馮哥說的“洋兄弟”有些懷疑。這些不把中國人放在眼裏的洋人,可能和拜上帝的人稱兄道弟嗎?

認識美國教士詹姆士是一件讓他感到非常有意思的事,從這個教士口裏了解了很多他想知道的關於上帝的事情。問題是,耶穌教教士所說的與拜上帝馮哥所說的相去甚遠,他當然不太相信教士說的話,甚至覺得他包含惡意。他蹩腳的中國話讓人很難理解他所說的表達不暢的句子。他說什麼上帝創造了世界了,什麼諾亞方舟了,什麼猶大出賣耶穌了……當然,最讓他難以相信的是,他說皇上帝隻有一個兒子,那就是耶穌。他斷然否定洪教主是皇上帝的兒子,這讓他認定這個教士是別有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