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玉閑到死也不知道,在廣州,他們的洪教主,後來的天王,曾經極為熱切地想成為一名牧師。
離梁家衝還有三裏多,二虎就嚷起來:“哎喲,總算快到了。肚子都餓扁了!”
四娘喜歡逗二虎:“就你餓,你還坐車呢。要是像你玉閑大哥那樣騎馬,看你還不早掉到馬肚子下去!”
二虎還真就當真了:“我才不會掉馬肚子下!我會騎馬!”
四娘繼續逗他:“會騎?你騙誰啊!不就是讓人扶著在馬背上騎著,拿也叫騎馬?!”
二虎的臉騰地紅了:“玉閑大哥,你看四娘老是欺負我!”
玉閑從自己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四娘,別戲弄二虎了。”又對著二虎說:“二虎,要是餓了,就吃點東西吧。我們還有些牛肉。四娘,拿出來給二虎吃點。他還小,不經餓。”
四娘嗬嗬地笑了:“瞧,還是少爺疼你。既然少爺發話了,那就讓你這小家夥先墊墊肚子吧!”
大虎瞪了一眼二虎:“二虎,忍著點,馬上就到慧娥姐姐那裏了。到那裏吃飯。四娘,別給他拿!就三裏地,一會兒就到了!”
四娘咯咯地笑了,卻一把把一塊牛肉塞給了二虎:“還是姐姐最疼你吧!”
二虎重重地點了點頭,大口地嚼了起來。
玉閑抬頭看看天,大片的黑雲正從正南方湧過來,越來越逼近太陽:“師傅,你看是不是快下雨了?”
老範正在馬上迷迷糊糊地眯著,老鏢師了,知道該怎麼趕路。這樣邊趕路邊養精神,可以解除一些長途跋涉的困倦。他眯縫著眼睛看了看天空:“嗯,像。不過梁家衝快到了,沒事兒!這雨,趕不上咱們的馬。”
“那咱們還是趕快點,我可不想變成落湯雞。”四娘皺皺眉。
廣西今年大旱,上百萬畝的莊稼都枯死在田裏,看著都讓人心疼。那些幹涸的土地,在夜裏都在往外吐熱氣。這個秋天,都不知道要怎麼過啊!是的,需要一場雨,一場傾盆大雨。但即使現在雨下了,又有什麼用?這樣的大旱,讓村裏的人都不敢去找大戶借糧。去年大旱,已經欠下大戶一堆的債,今年渴望中的好收成現在也已經成為了泡影。今秋將顆粒無收,不知到時候該怎麼償還大戶。此次出鏢經過梁家衝的時候,村裏的人已經有半個月沒吃過大米了。看著村裏瘦骨伶仃的人們,大家心痛不已。玉閑給村裏人留下二兩銀子,希望他們能暫時有糧食吃。現在馬車上拉著幾百斤大米,還有幾十斤肉,都帶給村裏人的。當初他們為了逃脫大戶的壓榨,跑進這深山開荒種田,沒想到即使這樣也很難維持生計。到底到什麼地方,才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啊!
玉閑心裏這樣感歎。
轉過山坳,就可以望見梁家衝了。梁家衝隻有十來戶人家,不到四十口人,大部分姓梁。不過此時玉閑心裏隱約有些不安,很明顯,看不到有人在走動。
“大哥,你看,他們在做飯!”四娘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嫋嫋上升的炊煙。
“奇怪——”大虎發現了問題。
“怎麼了?”玉閑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在做飯?”
的確,已經過未時了,怎麼現在還做飯?
“說不定慧娥姐知道我們要回來了?”四娘不知道是說給自己呢還是說給別人。
越來越近,村裏並沒有人走動。倒是看到有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放佛睡著了似的。
玉閑雙腿一踢,黃驃馬長嘶一聲,飛快地跑了起來。大虎也趕快跟上。
慘不忍睹。
村子遭到了血腥的屠戮。
到處是血,殷紅的血。
沒來得及細想,玉閑策馬直奔慧娥家。
慧娥家房門已經歪在一邊,一具無頭男屍倒在門外,從頸腔裏噴出的血漸了足足有三尺遠,伸向前的手臂放佛要抓住什麼。是慧娥的父親。看著房門,玉閑的心一下子沉重起來,好像裏麵就是萬丈深淵。他一步一步地挪動自己的腳步,終於挪到了門口。害怕什麼?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一具無頭的女屍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是慧娥。玉閑感到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樣,仿佛整個世界都正在往黑漆漆的地方滑落。他說不清楚自己對這個堅韌姑娘的感情是什麼,但此刻,巨大的悲痛讓他隻想著一件事:為慧娥報仇!
鏢隊已經全部進村了。
這悲慘的一幕讓大家都變得不再言語。四娘抿著嘴,嘴角不停地抽動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二虎嚇得張大了嘴巴,不敢從車上下來。
大家分頭查看了各家以後,聚在了慧娥家的院子裏。
沒找到一個活人,連一歲不到的嬰兒都不能幸免。鍋裏的飯熟了,可是等待吃飯的人卻永遠也吃不到飯了。最為殘忍的是,除了嬰兒,頭顱都被割了下來。為什麼這些善良的人都不得善終?這樣一個山裏安靜的村落,現在真的非常安靜了,連鬼魂經過都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