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厚厚的黑雲吞沒了太陽最後一縷金光之後仍不嫌滿足,繼續吞噬著剩下的微弱天光。
玉閑蹲在那裏,低著頭,眼睛盯著不遠處慧娥父親頸子裏噴出的鮮血。他的心裏現在有一團火,正熊熊地燃燒,足以燒盡他的每一寸皮膚。
大家看著沉默不語的玉閑,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還是範師傅開口了:“找個地方把他們都埋了吧。入土為安吧!唉——”
“頭都沒有了,好慘啊!”王翼輕聲低說。
玉閑突然從地上站起,就好像一下子從土地裏冒出來的。他血紅血紅的眼睛環視了下圍在身邊的眾人,最後落在了範師傅身上。
“師傅,我們要給村子裏的人報仇!”
“玉閑啊,”範師傅看了看憤怒的徒弟,“我們連凶手是誰都不知道,怎麼去報仇?”
“我看,應該是土匪吧?”大虎不是很肯定。
“大哥,我也覺得是土匪,我們這次出來的時候,前麵的山裏,不是有一股土匪嗎?”王翼的話有一定道理。
“土匪要割下他們的腦袋做什麼?”玉閑一句話把他們倆都給問住了。
“依你看呢?”老範看著玉閑。這個愛徒,幾年的走鏢經曆,已經把他磨練得非常老練。年輕人血氣方剛這是自然,但血氣過盛更多的時候會讓人莽撞行事。老範雖然也被眼下的慘狀震驚,但他並不想給鏢隊帶來麻煩。能把全村人滅口,這幫凶手肯定來頭不小。
“我看過了,屋子裏的米還在。土匪來,無非是搶米、搶錢、搶人,不至於把人的腦袋都割下來。你們說的那些土匪,咱們也打過交道了。三合會的羅大綱不是濫殺的人,他們隻是對付官兵。”
眾人紛紛點頭。
“既然不要米,而要的是人頭。我估計,極有可能是官兵。”
“官兵要人頭做什麼?”王翼不明白了。
“用人頭換賞銀!”老範一語道破。
“這幫天殺的,竟然拿百姓的人命發財。”王翼說。
“打不過土匪,就拿無辜百姓領賞,真是畜生!”大虎怒不可遏。
“玉閑,你打算怎麼辦?”老範注意到玉閑堅定的眼神。
“殺掉這幫沒人性的畜生,替村子裏的人報仇!”
“可殺官兵是死罪啊!”童二旺有點害怕。
“他們就該隨便殺百姓嗎?”四娘氣憤了,“童二旺,你膽小就留下,我跟大哥去殺這幫畜生。”
“誰說我膽小了,隻要大哥同意,我童二旺沒二話!”
“大家還是聽玉閑安排吧。”老範結束了大家的爭吵。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玉閑。
這樣做主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師傅早已把權力移交給了自己的愛徒。玉閑當仁不讓:“那我就來分配下。師傅,你帶著四娘、二虎,三子,老秦,展平,童二旺,留下來收斂屍身,挖個大坑他們埋到一起。我們恐怕沒那麼多時間——”
“少爺,你真的認為我怕死嗎?我跟你去,讓王翼留下吧,他個子小,力氣沒我大!”
“你這是什麼話?個子小不等於膽小啊!”王翼更不服氣。
看到童二旺又要爭辯,玉閑結束了他倆的爭執:“不用爭了,二旺留下。我不是嫌你膽小。你剛出鏢沒幾次,經驗少。村子裏的事也非常急,少不了人。”
“大哥,我也要跟你去殺這幫畜生,我不要留下!”四娘嚷嚷著。
“四娘,這是去殺官兵,你力氣小——”
“大哥,我力氣不小,王翼都沒我力氣大。”
“去,女孩子家,我讓你。怎麼都看準我了?”
“別鬧了!”玉閑生氣了,“四娘留下!再鬥嘴,我下次就讓你呆在家裏!”
四娘撇撇嘴,不敢再說什麼了。
“大虎,王翼,趙石奎,江坤,跟我去追這幫畜生。從地上的血來看,他們應該還沒走多長時間,我們盡量在他們上官道之前截住他們。
“四娘,開箱,把弩拿出來!”
五個人每個人背上一張弩,跨上了馬。黑雲正在吞噬剩下的天空。
玉閑看了看天:“師傅,抓緊。”
“玉閑啊,一定不要蠻幹,見機行事,對方人多就回來,千萬不要莽撞。老爺交代我了啊!”老範還是不放心。
“放心吧,師傅,”玉閑眼睛裏現在已經沒有怒火,有的隻是冷靜和沉著,“我們一定會贏。師傅,徒兒一定會全勝而歸!”
老範稍微心安,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山後。
的確,路上一直有血跡。
跑了一段路,玉閑停了下來。他看了看前麵的路,開口了:“從這裏到官道還有二十裏,他們肯定走的是大路。我們抄小路趕過去!”
玉閑策馬上了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