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差不多。”東方晴總算饒了費浪。
老媽聽說費浪要帶女朋友回家過年,又高興,又疑惑,她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過她兒子心裏頭的真實想法,也不知道該如何去了解它們。
“東方晴是做什麼職業的?”老媽開始刨根問底。
“她專門承攬工程項目。”費浪敷衍了一句。
“是個女強人?她這麼年輕,具體承攬什麼工程項目?”老媽很吃驚。
“基建工程,公路和水庫之類的。”
老媽打破砂鍋問到底,費浪卻王顧左右而言他。老爸沒問什麼,隻在電話裏對兒子說:
“費浪,這回你可得睜大雙眼看清楚,人家女孩子同樣是北大畢業的,你那點優勢蕩然無存了,她心高氣傲,又能掙大錢,你要是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
老爸一直勸導費浪找個質樸平實的女朋友,合適的話就結婚,婚姻中不需要許多浪漫的花樣,關鍵是對方的性情一定要善良柔和,能夠在一起平平淡淡過日子。費浪聽他這麼說,忍不住開了一句玩笑:
“我想組建一個丁克家庭,不要孩子,這傳宗接代的任務恐怕無法完成了。”
老爸笑笑,說是傳宗接代倒是無關緊要。母親卻一蹦三尺高,立刻起高腔:
“那哪兒行,你不想抱孫子,我還想抱孫子呢。費浪,你得給我早結早生,我都等得不耐煩了!”
這就是代溝。觀念相差甚遠,比鴻溝更難填平。並不是說後一代人就比前一代人更優秀更先進,但生活觀念和行為方式無疑發生了質的變化。父母聽說兒子有了女朋友,都感到十分欣慰。
“你父母會歡迎我嗎?”東方晴盯著費浪的眼睛,她知道他的眼睛不會撒謊。
“那還用說,她們等著做爺爺、奶奶都等得不耐煩了,萬一我老媽不慎講了要我們早點結婚生孩子之類的話,冒犯了你,請你一笑置之,左耳進右耳出,一笑置之!”
“什麼呀,我對結婚生孩子並不反感,我很有母性的,你笑什麼?這是真心話。我並不認為組建丁克家庭是個好主意。”東方晴對費浪的話不以為然。
“我笑,是因為我無法想象你挺著個大肚子在街上旁若無人地走來走去,你這麼愛美的美人,肯定害怕身材走樣。”
“做母親是扮演造物主,那種驕傲自豪能超越對身材走樣的恐懼。上次,我看中央電視台的節目‘藝術人生’,潘虹談到沒做母親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她的話使我感觸很深。”
“嗯,不錯,你是否能成為賢妻,還得拭目以待,至少有做良母的強烈願望。”
東方晴開始琢磨要穿怎樣的衣服去見費浪的父母,他說隨便就行,她對他的說法很不滿意。這麼重要的會麵,又是大年三十,哪能隨意呢?費浪說那件紅色大衣很合適,她說:
“那件大衣還是挺張揚的,幹脆去買件棉褸,配牛仔褲,配板鞋,這樣會顯得樸素一些,你覺得我這個主意如何?”
她這麼一說,費浪沉吟片刻,真有點拿不準,老爸、老媽雖然節儉,但在用錢方麵,該用的時候,手頭並不摳,不是那種精打細算的人,但他們看著未來的媳婦衣著樸素,還是會高興的。因為傳統的觀念總是認為,樸實的女人品德更高。
“行啊,就按你說的辦,你這套新行頭全由我負責。”費浪讚成了她的方案。
“謝謝!都說女人用自己男朋友的錢是一件快樂的事情,那我就快樂一回也行啊!”
東方晴穿著銘黃色的棉中褸、淺藍色的牛仔褲和白色的板鞋,隻化淡妝,差不多素麵朝天,加上bobo頭,她就像個剛跨出校門不久的女大學生。東方晴仔仔細細照了幾遍鏡子,很滿意自己的新造型。
“費浪,你看怎麼樣?”
“蒙人一蒙一個準!”
“這不叫蒙人,費浪同學,這叫反璞歸真。”
費浪的父母對東方晴很熱情,老媽特意給她準備了一雙又厚又軟又暖和的新拖鞋,老爸則準備了紅酒和香檳,要知道,他平日可是滴酒不沾,盡管他隻是業餘乒乓球運動員,但比職業運動員更自覺遵守禁酒令,對飲食也更講究,這麼多年,費浪就沒見他夏天吃過冰淇淩。今年除夕,老爸很開心,也真給東方晴麵子,陪他們喝了香檳。老媽沒有問一句多餘的話,隻是聊聊南方的冰災,聊聊奧運運會的準備情況,她專心致誌地給東方晴挾菜,東方晴不停地說“謝謝伯母”。
“費浪這孩子,從小就毛病多,我和他爸都治不了他,你以後可得好好兒治治他!”老媽對東方晴很滿意,麵帶笑容,向未來的兒媳麵授機宜。
“他呀,是很難治呢,伯母,您交給我這麼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我一定盡力而為。”東方晴很聰明,她順杆子往上爬,還對坐在身旁的費浪調皮地睒了睒眼睛。
老媽將中國式熱情表現得淋漓盡致,直接證據是東方晴碗裏堆起的那座“小山”始終無法鏟平,間接證據是東方晴與老媽、老爸頻頻碰杯,一瓶香檳輕易喝完,又開了紅酒,她還開玩笑說,喝紅酒是扣動健康扳機,能活躍血液,把心髒病嚇跑。東方晴的酒量不大,她心情好,超水平發揮,但還是過了微醺,有了幾分醉意。爸媽都希望他們睡在家裏,但費浪說還要出去玩,就帶著東方晴告辭了,爸媽都早已習慣兒子的天馬行空,獨往獨來,也就沒說什麼,隻是一再叮囑他開車要格外小心。費浪沒喝多少酒,駕車沒問題。照東方晴的說法,喝點酒,馬路還更寬呢。
大過年的,由於室外太冷,北京的街麵上可能不如南方那麼熱鬧,但各個機關、學校門口大紅燈籠掛得多,老百姓家中的春聯貼得多,一點也不遜色於南方,但鞭炮和煙花不許亂放,氣氛上會略顯冷清一點。
東方晴喝多了酒,頭有點沉,她不想坐車看夜景,想回家去躺著休息,中央電視台的春節聯合晚會,他們是不看的,看看碟或聽聽歌都行。到了家,東方晴脫掉外衣,她要躺在床上,費浪給她擰了一條熱毛巾,她擦了擦臉,麵若桃花,又宛如粉彩瓷器,越擦越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