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玉碎夢也驚(2 / 2)

日複一日,她也學了許多規矩禮儀,越來越有帝女的風範。雖然最敬重的天神大哥天天愁眉不展,日夜憂思家族衰敗,但任曦私心裏卻竊喜著,為自己變成品花戲水的貴族大小姐而狂喜!

冬日寒冷,玉碎聲驚了好夢,任曦起身,香汗濕透了小衣,她盯著地上碎落的玉佩愣怔半響,而後才慢悠悠地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在那個世界了。

溫潤的白玉生肖佩碎成了兩段,月色冷光下,它那樣淒淒慘慘,落在為安夢而請回來的銅獅子腳下,無聲地控訴著主人的漫不經心,害它慘碎。

“哎,碎了。”

任曦歎息一聲,翻身撿起那碎掉的玉佩,用帕子仔細地包好,放在了枕頭下。這也算是她重生以來唯一一件自己的物件兒了,如今她的一切都是楚家給的,她的一切也都是楚家的。就連最近做夢,也都是楚家的事情居多了。

從前還時常夢到一個溫和的哥哥,幾個慈祥的長輩,但如今卻都無暇顧及了。

她知道自己是失憶了,習慣騙不了人,而且聽青青提起往事,她應該是重生在此,從嬰兒一步步長成,而不是半路借屍還魂。

“嘖,累死了,做夢真的累死了。”她記不清夢裏人的臉,所以心塞,轉頭瞧瞧外麵,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個冬日,時光靜好,窗外的下人們在忙著收拾屋頂上的塔鬆,粉刷房屋,準備迎接新年。

任曦伸了個懶腰,喚了幾聲,卻不見丫頭來服侍,就連青青那家夥都沒了蹤影。

“哎,都去哪兒了?”

她起身,環視一周,還是沒人出現,既然沒人服侍她穿衣裳,她就隻能自己穿那繁複的裙子了。

就在任曦簡單地梳好頭發,剛剛套上小褂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了急切地拍門聲,是她的小弟楚昊,“阿姐,阿姐,你快起來,家主出事了,大哥點了府兵要走,你快去送送。”

事發突然,任曦也顧不上洗臉,急忙跟著楚昊去送楚恒。但是,她沒趕上,府中兵丁一空,門前冷落,隻餘遠處馬蹄的急促聲,任曦愣了:這是怎麼了,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嗎?

她扶著朱漆大柱,愣在了大門口,柱子冰冷透骨,但任曦卻無知無覺,就好似丟了魂兒一樣,意識都被急促的馬蹄聲給帶走了。身邊的楚昊從管家手裏接過不滿周歲的楚寰,看著稚兒無辜的模樣,心頭一酸,忍不住就哭了。

“阿姐,家主沒了,我們家,隻有四個人了。”

楚昊低低地哭訴著,半晌之後,任曦才收回了望著遠處揚塵的目光,喃喃道:“又少了一個……”

直到現在,她才體會到大哥眉宇間的憂愁從何而來,初來時,她躺在他的懷裏,睜開眼就看到他憐惜疼愛的目光,那種家人的溫暖,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她從未得到過的奢侈品。

可惜,世上沒有十全十美,她以為自己就要變成家人寵愛,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卻沒想到,這個家族被詛咒了:楚家的子弟不斷莫名死去,楚家將亡。

那麼,下一個會不會是她,會不會是她身邊的弟弟們……

任曦不敢想象,而她嬌懶的美夢,也在這個清晨碎裂殆盡,殘酷的現實再一次擺在了眼前:她沒法做個甩手掌櫃,她得以楚家子女的身份,幫大哥守著這個家。

是誰說重生很美好,又是誰說生在高門大戶錦衣玉食很幸福?現在,任曦真想把造這些心靈餿雞湯的人找出來,打死。說這話的,都不是高門大戶,所以才會畫餅充饑,憑借著想象描摹。

就像是那個流傳已久的笑話:村婦耕種勞累,田間感慨,皇後娘娘此刻必然小憩午睡,醒來就有侍女捧上一碗甜絲絲的白糖水,多舒服。

村婦哪裏知道,皇後一日晨昏定省,料理六宮事務,也是不得片刻歇息。

任曦覺得自己就是那個村婦,愚蠢無知,她渴望過的那碗甜蜜白糖水,在高門大戶裏,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過年了,家家紅衣爆竹響著,唯獨楚家冷冷清清。夜深了,管家哀求,勸任曦拋去女兒裝束,男裝示人,好在大家族宴會上探探楚恒的消息。

這個大家族,就是楚家禪位之後繼任的梁氏。

管家哭訴著喋喋不休,任曦卻什麼都沒聽進去,她對自己這番重生充滿了疑惑:重生不都是很美好的麼?人家的小說裏,重生之後會有親爹娘疼愛,會有帥帥的情人寵愛……

怎得她重生之後,不是全家橫死,就是被逼著“女扮男裝”撐門戶去?

任曦抬頭看向了夜空,那裏也有一輪月亮,賊亮賊亮,她瞠目,後知後覺:“哎呀,我這個命真不好!”定然是她命數差極了,或是遭了什麼報應,才這般烏龍。

哼,任曦總算說對了一次,命好的,又何須重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