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上輩子匆匆幾麵,隻覺得他溫潤如玉,心機深沉,對誰都是不遠不近的態度,沒想到內裏竟是如此。

謝長沐見她似是軟了態度,也不好再逗她,抱拳咳嗽了兩聲。

他舉起那隻包紮著帕子的左手,避開她疑惑的目光,底氣不足道:“孤不慎用了力道,又滲了血,剛好找你來換換藥。”

沈芝月看了看確實有些滲血的左手,頗為無奈道:“那殿下跟我進屋吧。”

屋內隻點了兩盞燈,暖光氤氳,不算明亮。

謝長沐一入內,眼睛便四處打量起屋內陳設,清雅脫俗,素淨為主,並不和時下小姑娘一般喜歡將值錢的通通擺在明麵上。

這屋內最值錢的怕是那副畫聖的著作,還是皇祖母賜下的。

“殿下,伸手吧。”

謝長沐收回思緒,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小表妹那蔥白似的手指便不緊不慢的拆了帕子,動作又輕又柔的給自己上藥,那齒印看似滲血,實則未傷骨頭,現下隻是烏紫一片。

沈芝月也知曉了“換藥”隻是個由頭,所以手下動作不甚著急,分出神來打趣他,“看來殿下真的就是來換換藥,順便過來喝喝茶吃吃點心的。”

謝長沐眸色頓了頓 ,語氣有些酸:“孤等了許久,也未聽聞沈家與鄭國公府退婚的消息,一時心急,便來瞧瞧。”

沈芝月腦內打結,凝立片刻,麵色肅穆:“臣女不知是陛下的意思還是殿下的意思?”

難不成上輩子陛下就已看不慣沈家與鄭國公府結親?因此才會下定決心整治?

那一切都說的通了。

沈芝月退後一步,徑直跪下,垂下頭來,樣子極為柔順。

“請太子表哥賜教。”

果然是刺蝟,隻是稍稍試探,便惹得她豎起荊棘。

也是,如今的她可不再是曾經那個不諳世事的十五歲少女了。

一股酸澀湧上心頭,謝長沐喉嚨幹澀,啞聲道:“月妹妹快起,是孤覺得鄭璟並非原配,並非陛下意思。”

聽到他這麼說,沈芝月才安下心來。

隻是,這太子殿下為何如此奇怪?

隻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沈芝月起了身,斟酌了下用詞,略帶試探的問道:“殿下,一而再的相助臣女,臣女感激不盡,隻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並不能做主。”

眼下之意便是沈家與誰結盟,並不是她能左右的,太子殿下糾纏她也無用。

謝長沐自然聽出話外之音,也並未直言:“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隻盼月妹妹能找個稱心如意,百依百順的。”

對上他黝黑又熱忱的雙眸,沈芝月卻無半點觸動。

稱心如意,百依百順?

憑他一個傀儡儲君能做得到嗎?

心裏這般想,麵上卻依舊柔和的應答:“借殿下吉言吧。”

謝長沐知曉她不信,卻未急著辯解,畢竟毛遂自薦也當有投名狀才是,自己如今都如水上浮萍,又如何讓人信服。

他垂眸看她,俊俏的麵龐上十分正經。

“三日後,南昌伯爵府在城南舉辦馬球會,屆時請表妹一定得親臨。”

丟下這句話,這來去自如的太子殿下便想著離開。

臨走時,他眸光幽深,意有所指的看著穿著單薄,鎖骨若隱若現的沈芝月,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夜間霜露重,表妹還是多穿些好。”

沈芝月驚覺,想起混蛋太子那留戀的炙熱視線,臉頰燒了起來,趕緊尋了外衣來披上。

哪有這樣的太子啊!文人的身子骨,內裏卻是武將的流氓性子。

沈芝月坐在梳妝台前,拍了拍還殷紅的麵龐,捋了捋腦中的思緒。

三日後本該是爹爹回府的日子,那天卻因差事未歸。

而南昌伯爵府的馬球會,她也未能參加。

她記得這場馬球會上發生了不少大事,先是鄭璟與沈芝音一同贏了馬球,掙得光彩,其次便是她的閨中好友明威將軍之女宣華英被京中紈絝撞見更衣,壞了名節,之後隻能含恨嫁給了他。

想起華英,她心口就一陣悶痛。

二人孩提相識,她一心想嫁予良人,過著“夫君深恩情,兒女滿膝下”的平常日子。

而自小跟隨父親久居西北的宣華英卻是個與全京都女子都不一樣的存在。

她記得華英的願望從來就不是拘泥後院,而是有生之年能跟著她的阿父收複西北十七州,做個赫赫有名的女將軍。

誰也沒想到,到最後她竟然會因難產斷送在花季。

來得及來得及,一切都還來得及。

無論是沈家,阿爹阿娘,還是華英,都還來得及,隻等著將她錯過的都彌補回來。

沈芝月眼神堅定,這次的馬球會無論如何她都一定要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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