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君元猛然再次回頭,迅速掃視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掃視兩邊店鋪門口的夥計和顧客,想捕獲到這雙眼睛。但那雙眼睛已經隱去,再找不到蹤跡。一般而言,急切間隱去暗中盯視的目光多少會讓人顯示出不自然,特別是自己還被對方發現了。所以齊君元沒有找到眼睛後,便立刻在那些人的表情和動作上尋找,但仍然什麼都沒有發現。這街上除了自己似乎都很自然,感覺根本就沒一個人有閑暇看他一眼的。齊君元心裏開始慌了,他知道自己要麼遇到的是早有預謀的對手,要麼就是一鬥豆子中比自己更像豆子的另外一顆豆子。
此時顧子敬的馬車已經開始下步升橋了。
磨輪水槽裏的水越聚越多,撐住擋板的傘骨在水的推壓力作用下已經開始彎曲。
齊君元站在橋上沒有動,他不清楚自己是怎樣的一個處境。是在別人的監視之中,還是在別人布局之中?抑或已經是在生死頃刻的殺招之下?但他清楚的是,不管是出於哪種情形,他的任何行動都是沒有意義的。除非能發現到威脅的所在和它準確的形態,那才有機會去躲避、去反擊。
另一邊的馬車已經下了一半步升橋。
水槽裏積聚的水快漫出水槽了,撐住擋板的傘骨彎曲到了極點,中間段已經有竹絲崩起,即將斷裂。
齊君元仍然沒有找到針對自己的威脅,這讓他完全陷入到內心的緊張和恐懼中,完全顧及不上外在的失態。而此時有兩個巡街的鐵甲衛發現到他,熙攘大街上,唯獨他呆滯站在橋中間,這已經非常惹人注目,更何況他腳上還穿著雙棉幫硬薄底的塌鞋。
兩個鐵甲衛攸然分開,側身橫刀鞘握刀柄,以交叉小碎步沿橋兩邊的欄杆快速向齊君元靠近。這是與普通捕快和兵卒不同的地方,一般捕快、兵卒發現到可疑對象肯定會大聲警告,恐嚇對方不要輕舉妄動。但鐵甲衛卻是不發聲響迅速靠近,先行製住可疑對象再說。
齊君元沒有感覺到鐵甲衛的*近,也或許根本沒在乎鐵甲衛的*近,因為與一顯即隱的眼睛相比,兩個鐵甲衛*迫而至的威脅力太微不足道了。
玉石磨輪轉動緩了,並且慢慢停了下來。磨玉石的匠人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葉輪,發現水流停了。他的位置坐著看不到水槽尾端圓管,所以第二個動作是很自然地回頭看看水槽。水槽有水,而且很多,已經滿溢出來。就在他奇怪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水槽中有很含糊地發出“咯嘣”一聲響。漫溢出的水重重往下一落,整個水槽猛然一震。
傘骨斷了,擋板被打開部分,積聚的水衝下,推壓被玉石球堵住而積聚的河水。驟增的壓力不能使管口玉石壓縮卻可以讓潮濕的布巾壓縮,壓縮後就可以讓玉石球在水的高壓作用下激飛而出,隨著已經被抬高一寸的圓管往對麵樂器店直射而去。
“當——”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就像一道遒勁的疾風從街上刮過,讓時間停滯,讓河水停流。街上所有的人都足足定格了有三秒,所有的人聲都寂靜下來。然後下意識地、不約而同地朝巨響發出的方向望去,包括距離齊君元隻剩三級橋階的兩個鐵甲衛。
離得近的人可以看到樂器店門口仍舊嗡嗡作響、輕微搖晃的大銅鍾,離得更近的人還可以看到銅鍾上的凹坑和石粉留下的痕印。而銅鍾下掉落的幾塊碎石塊隻有磨玉的師傅認得出,那是上好的賀山青白玉,與自己加工了一半的玉擺件“清白傳世圓滿來”是同一種材料。
離得遠的人什麼都看不見,所以他們能表現的隻有驚恐和慌亂。唯一例外的是顧子敬的護衛馬隊,他們的第一反應肯定不同於一般人。鳴鑼開道的那個高手立刻將大銅鑼橫放胸前,然後快速滑步後退,朝馬車車頭靠近。而牽拉馬車轅馬的高手腳下注力臂壓馬環,不但自己如鋼柱般立住,而且連被銅鍾巨響驚嚇了的轅馬也被定得無法抬蹄搖首。領隊的雲騎校尉在自己座下馬匹驚恐抬蹄的瞬間,雙收馬韁,同時雙膝推壓馬肩。這樣那馬匹才抬起一半蹄便被迫改為落蹄前衝,朝前奔去。在剛奔出一步的時候,雲騎校尉的寬刃長劍已經出鞘在手。而他後麵的兩個長槍騎衛雙馬橫攔,長槍指兩側,防止有人接機突襲。兩邊的護衛隊外隊矮身豎藤牌平壓刀,刀尖朝外多守少攻的狀態。內隊緊隨外側藤刀隊,長矛筆直朝外,矛杆一半探出,是攻多守少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