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王昭遠心中無比鬱悶,他深深體會到了自己在快速失勢。原先孟昶就是看著自己人靈巧、腦筋活才將自己帶在身邊,未經科考、未立寸功就委以了重任。但現在孟昶完全被慧妃花蕊夫人所吸引,而花蕊夫人的父親徐國璋與毋昭裔、趙崇柞是老友。這兩人本就是有功有權的老臣,現在又有慧妃撐腰,自己正被他們一腳一腳地踩入泥沼,墜陷之勢無法抗拒。本來自己已經找到一個墊腳石可以幫助自己重新踏上堅實地麵,那就是找到寶藏啟出財富,可現在這墊腳石又被別人抽走了。而官商易貨的事情也算是個可以讓自己拉一把脫出泥沼的繩索,可在那兩個老東西的攪和下,現在也隻留給了自己半根。
就在王昭遠滿懷心思、獨自躊躇的時候,申道人已經趕上了孟昶。雖然申道士是欽封的大德天師,但他心裏卻很清楚,自己看似可以在這富麗堂皇的皇宮裏隨便進出,但其實卻是遊走在眾多的危險之間。與哪個大臣走得近了是危險,往哪個宮院走得勤了是危險,就是和皇上話說多了,也是危險。就好比今天吧,自己要是和皇上多說會兒話,過後皇上因其他緣由責罰了誰,他們都會聯想到和自己有著什麼關係。
所以這一次申道人和孟昶的對話依舊未超過三句,在給孟昶呈上了一瓶“培元養精露”後就立刻告退了。而孟昶也沒有多詢問什麼,今天他的興趣不在壯陽添壽上,而是要讓蜀國成為天下第一富國繼而一統天下。
孟昶和花蕊夫人的瘋狂終於在一次不太有力的爆發後停歇,然後兩個人也不整理衣物,就那麼散亂地擁躺在那裏。
花蕊夫人嬌喘微平之後悄聲問孟昶:“皇上今天似乎是有喜事入懷,所以才興奮難抑轉而折騰哀家。”
於是孟昶將今天大殿上的幾個好消息以及後來他們四人在大殿裏的筆談內容都對花蕊夫人說了。由此可見自古以來男人在床上是最守不住秘密的,哪怕他是一國之主。
花蕊夫人雖出於官家,但在民間生活過一段時間,所見所知、人情世故比孟昶懂得還要多一些。聽完孟昶所說後她略作沉吟,然後才侃侃而論:“那王樞密的官商經營是個好策略,但是天下五穀四時變化難料,萬一哪個環節出了岔子,便會賠得血本無歸。比如說我國的幾個牧場都在偏西地帶,與吐蕃相接處。往常所用馬匹都是自產的川馬和吐蕃馬,這兩種馬雖然腿短,奔跑不及北馬,但都是耐旱耐勞善於行走山道險路的。所以雖然我蜀國那幾處大牧場常有旱情,川馬、吐蕃馬都能承受。而北馬卻不知道能否適應,萬一飼養不好,大批牲口就隻能得些肉食。而肉食不能久儲,最終可能是會將這易貨的大批糧鹽給虧了。另外北馬南養,水土不服,易得病患,萬一出現疫情,那就連肉食都落不下了。”
“這倒不打緊,如果有這種損失出現,都是由持抵卷的商家、耕農承擔損失,於國家無損。”
“那也會讓百姓怨憤皇上。細想想,這就像皇家、官家給百姓擺下了一出賭局。贏了,皆大歡喜,輸了,卻是都會怨到皇家、官家頭上,甚至於還會搞出影響基業穩定的亂子來。”其實花蕊夫人不但讀詩書遊曆山川很有些見識,而且還懂些治國之策。但就王昭遠所說的經營策略卻從無接觸,所以也隻是看到利益表麵的風險,一些更深層次的危機卻無法看出。類似以糧鹽易貨後,如果發生戰爭,蜀國自己的糧草儲備還夠嗎?軍隊押送大批糧草至蜀周境接壤處,大周對此會有何想法?